听李书计说王清泉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王副柿的本名。
“是又如何?”我背着手,笑问。
“你回去告诉王清泉,我进去了,他也别想脱开干系,这小子,这几年弄了多少钱,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我是贪关,那他就是巨贪、硕鼠!”李书计气愤地说,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指点江山,他的肢体语言很丰富,头顶上,原本井井有条的几缕横向覆盖的头发都乱掉了。
我沉吟片刻,开口道:“老李,你得为你的家人考虑考虑。”
“呵呵,用我家人威胁我?”李书计撇撇嘴,“我老婆孩子早就在米国了!”
我没招了,这家伙老奸巨猾,凭借常规手段,确实无法将他拿下,我只得回身,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媚儿,出来一下——披着浴袍出来。”
“是,公子。”宋媚儿很快出来,虽然穿着浴袍,但苏凶半露,玉腿亭亭,看的李书计扶着眼镜框,眼镜都直了。
“他不相信咱们是阴差,以为是江湖骗术呢,咱们该怎么办?”我问宋媚儿。
“要不,奴婢把他带走?”宋媚儿请示。
“带去哪儿?”
“地府哦,让他看看地狱里的光景,或许就害怕了呢。”宋媚儿认真地说。
“不用那么麻烦,”我笑道,坐在椅子上,“你附他的身吧,要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是神棍呢!”
“好呀,很久没玩儿鬼附身了。”宋媚儿嘿嘿笑着,慢慢走近李书计。
“姓陈的,你甭给我来‘美人儿计’,”李书计盯着我,厉声道,“我李向东纵横棺场几十年,什么美人没见过,像她这种货色,人间天上夜总会里多得是!”
“真是不知廉耻。”我皱眉道,把泡过妞多当资本,什么几把棺员,看来上头查的没错,这种家伙,早该进去了,之前我骂他的那些话,其实是没有根据的,反正我知道,不管骂哪位当官儿的那套话,都没毛病。
宋媚儿倒是没有反驳,像一阵风般绕至李书计身后,继而,睡袍落地,宋媚儿消失,李书计的眼睛,突然直了!
两秒钟后,李书计的眼神,又忽然变得暧昧,变成了桃花眼,只不过因为他的满面油光,还有鱼尾纹,那两朵桃花,像是掉在了泥塘中,又被猪给踩了似的。
“公子,我美吗?”李书计挑了挑眉毛,侧身凹造型,还捏起兰花指。
我胃中翻滚,差点没吐出来,赶紧挥手制止:“停停停,你给我正常点!”
“好的,公子!”李书计说完,噗通跪在了地上,啪啪啪地连抽自己耳光,一边抽,一边忏悔地喊,似在罗列自己的罪状,我忽地想起来了,在京城,黄腰儿附身于我的时候,她能在很短时间内,了解我所有的过往,也即是说,她非但侵占了我的身体,还侵占了我的记忆!
“停一下!”我喊道,“媚儿,能用这种方式,让他招供吗?”
之所以李书计依旧被关押在这里,肯定是因为他没有招供,还在跟中计伟斗智斗勇,以换取最轻的处罚,如果他主动招供,签字画押,是不是对于中计伟那边而言,这案子就完结,移交司法了?
“公子,这个人被我附体,是没有发言能力的,都是我在说话。”李书计换成了“媚儿”的声音,跟我说。
“嗯,我知道,他的各条罪状,你也都清楚,对吧?”我又问,李书计点头。
我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卫生间里藏着,你开门,把外面计伟的人叫进来,说要招供!”
媚儿恍然大悟,狠狠拍了一下李书计铮明瓦亮的脑门,对我竖起大拇指:“还是公子聪明!”
借尸还魂,直接办事,不用那么麻烦了。
李书计说完,起身,踩着猫步,扭捏走到门口,开门,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两位大人,人家要招供哦!”
我进洗手间,在她p股上拍了一下,低声道:“叫同志,笨蛋!”
李书计回头看看我,哦了一声,又探头出去:“那个同志,还有那个笨蛋,你俩过来一下!”
我无奈地关上洗手间的门,反锁,坐在马桶上,静静听着。
“李书计,你真要交代问题吗?”一个很年轻的男声问,原来人家不叫招供,叫“交代问题”,是我土老帽了。
李书计理直气壮地回答:“对!本官要交、交代问题,免得被你们刑讯逼供!”
“本官?呵呵,李书计好大的官威啊!”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不屑地说,“放心,我们不会刑讯逼供,只会以人民的名义来震慑你,感化你,让你良心发现,叫你主动坦白,交代自身存在的问题!”
话说的很软,但语气很硬,不愧是东厂干部,有水准!
“别特么废话了,拿出你的小本本来,开始记录吧。”李书计娇柔地说。
说完,李书计的高级皮鞋脚步声,往房间里面去了,我听见那个年轻的干部跟年长的小声嘀咕:“他该不是疯了吧?”
年长的没说话,也走了过去。
我听见了“哔”的一声,他们应该不是用笔、纸记录,而是用摄像机,图像、影音并茂,难以造假。
李书计开始陈述自己的罪状,说的倒是条理清晰,以时间为轴,逐一列出。
他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本以为贪关只是借着审批项目收取开发商的回扣,没想到,贪肤的方式,如此之五花八门,有些暗自利益输送的方式,听起来令人瞠目结舌,根本不是一般智商的人能想得出来的。
比如,他交代说,有一次,一个下属找他想调动个职位,但又不能明收礼,因为李书计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秉公办事,清正廉洁,从不收礼的。
那个下属便想到一个办法,他知道李书计爱好书法,赶上自己家里老父亲八十大寿,便请李书计给提个“寿”字,李书计欣然应允,当着众人的面,在办公室挥毫泼墨,写了个大寿字,送给了下属,大家都说李书计的字写的好,不比那些书法大家差,李书计欣欣然。
这事儿过去两个礼拜后,那个下属来找李书计,也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上次李书计给写的那个寿字,被一个米国的同学相中了,非要买走,下属一想这是李书计的字啊,怎么能卖,但那个同学太绝了,啥也不说,留下十万美金,就把字给抢走了!
“李书计,那可是您呕心沥血的作品,这钱我当然不能要啊,就给您送来了!”下属如是说。
李书计当然也不能要了,说这样不合适,不过周围的人都劝李书计,因为这事儿本身,真的不违反纪律,书法作品是个人劳动创造出的艺术财富,宫务员也可以写字画来交易,交易产生的价值,是合法的应得收入。
李书计推脱一番,没有全收,只收了八万美金,剩下两万,让那个下属给老人家买点补品,尽尽孝道,大家都夸李书记高风亮节,又品质高尚。
从此,来求李书计字的人更多了,而那个下属,也如愿以偿,调到了一个更肥的岗位上。这件事的整个过程,公开透明,合理合法,只不过,那个下属的所谓米国同学,是不存在的。
前前后后,李书计一共交代了三十四项“问题”,都很详细,讲了快两小时了,我听得还是津津有味,因为里面不仅有全钱交易,还有全色交易,宋媚儿很会讲,讲的栩栩如生、丝丝入扣,就跟听棺场有声小说似的。
可惜,讲完了。
“交代完毕,还请两位大人斧正。”李书计文绉绉地结尾。
估计那俩家伙也没听够,楞了半天,那位年长的才说:“没别的问题了?”
“没了,小时候砸人家玻璃、堵人家烟囱的的事儿,就不用说吧?”李书计笑道。
“那不用,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没有共犯?”对方问,刚才李书计交代的过程中,已经牵扯出了不少人,市伟、市正斧的班子,几乎被他拆掉了一半,但他就是没有王副市长什么事儿。
“没有了,就这么多,我记忆力很好的,反正我得进去,总不能便宜了他们几个。”
“王清泉,这个人,你怎么看?”那个年轻人突然问,我心头一紧,该不会他们已经拿到老王的把柄了吧?
“王清泉?这人踏马有病,你们知道吗?他特能装清高,装正直!跟我们正常人的世界观不同,如果这小子头脑再机灵点,手段再灵活点,以他的能力水平,怎么可能还在现在的位置,早压到我头上去了,哎呀,他就是一傻子!”
在替老王澄清问题的同时,还明贬暗捧地夸了他一番,宋媚儿这手,干得漂亮!
“呵呵,你以为你们这班人的世界观正常吗?如果王清泉跟你们一样,那才叫同流合污!”年长的那位愤怒道,“好了,小朱,文字材料什么时候能整理好?”
“一分钟,周处长。”
嗡嗡,好像是打印机的声音。
一分钟后,那个年长的开口:“李向东同志,这是你刚才交代的材料,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按个手印。”
“啊,终于结束了,累死奴家了。”一个哀怨的声音。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按,”李书计笑道,“按这儿行吗?左边一点,还是右边一边,按一个够不够?”
“看来是真疯了……”那个小朱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