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瑶回眸看着李嬷嬷的死状，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声线平淡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陛下，今日的这碗毒粥她下了十足十的量，如今已经自食恶果了。”
说完这句话，姜若瑶眉眼微动，眸光迅速的扫过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果然，她清楚的感受到贞贵妃和皇帝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看着底下李嬷嬷的死状，眼睛里闪过姜若瑶看不懂的深意，淡淡的说道：
“罢了，也是她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说完，朝着身边的内侍吩咐道：
“去和邓奇说一声，查一查这人的来历籍贯。”
顿了顿，又补充道：
“吩咐他查的仔细一些，莫要一概而论。”
那内侍被这条补充的要求说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却也只能压下心底的疑惑，弓身应了出去。
那内侍听不懂皇帝的未尽之言，可姜若瑶却早在雨葡那里知道了玄机。
这是皇帝与邓奇之间的默契，若是简单的吩咐便可通过传话的内侍传达结果，若是要查探得更细一些则就要留在纸面上呈现，再由陛下决定能公之于众的部分是什么样子的。
姜若瑶默默地垂下眼睑，心里计较着皇帝未必不知道这是贞贵妃的手笔，恐怕这样吩咐也是为了替贞贵妃遮掩而提前做的准备。
果然，片刻之后，那内侍捧着一沓厚厚的纸张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邓大人从内务司调出来的档案。”
皇帝接过随手翻了翻，不知道是看到了哪一处，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贞贵妃的身上。
贞贵妃心虚的别开了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贵妃，你看你干的好事！”
皇帝骤然发难，从里头抽出两张纸来砸在了贞贵妃的脚下。
贞贵妃身子一抖，下意识的辩解道：
“臣妾……臣妾……臣妾冤枉啊！”
“冤枉？你有什么可冤枉的？难道你不是与宋贵人来往过密，难道宋贵人身边的不是有那刁奴的干女儿？！”
“啊？”
贞贵妃听见皇帝的训斥，面上露出一瞬间迷茫的神色，急忙捡起脚边的纸张细细的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李嬷嬷的出身来历，以及她在宫中有哪些亲近的人，其中一条便是她入宫以来收了一个干女儿，那干女儿在宋贵人宫里当差，曾为她与宋贵人之间传递消息往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提起了她与宋贵人，以及宋贵人与这嬷嬷的关系，可贞贵妃知道皇帝的多疑，必然从这些关系上瞧出了端倪。
“这……”
贞贵妃美眸一转，当即便落下泪来：
“宋贵人上回在梅婕妤的院子里吃了陛下与娘娘的发落，禁足宫中不准与人来往，臣妾至今不能得知宋妹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轻点自己的眼角，楚楚可怜不自胜：
“也许是宋妹妹心有不忿，这才通过身边宫女的关系买通了李嬷嬷的路子，给十一公主下毒想要报复梅婕妤。”
“臣妾素来是与宋贵人交好，见她落难也是心中难过，这一点臣妾没什么可推诿的。可臣妾也委实不知道宋贵人会胆大包天至此啊！”
“不过臣妾身为贵妃，本就有督导后宫妃嫔持身立正的责任，况且臣妾掌管后宫日久没能发现这底下的积弊，这一点臣妾与皇后娘娘一样，是臣妾的过失。”
皇后的那一套说辞，贞贵妃此时说来竟也是头头是道。
承认了事情清白无可辩驳的一半，将另一半自己插手的肮脏事推的是干干净净。
姜若瑶半垂着眸子，掩不住心头的冷笑。
并不是贞贵妃推诿扯皮的说法有多么高明，实在是皇帝有心包庇他这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罢了。
不过……姜若瑶心中冷笑，她今日发作的目标也并不是这位矫揉造作的贵妃娘娘。
而是……已经被一连串事故砸到愣怔的华才人母女！
“父皇！”
姜若瑶骤然发声，尖利的声音盖住了贞贵妃尤在低声辩解的啜泣：
“儿臣与宋贵人无冤无仇，宋贵人怎么会狠得下心肠来害儿臣！儿臣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明白！”
姜若瑶转头去看贞贵妃，双眼之中浮现出感激的神色：
“倒是贵妃娘娘的一番话叫儿臣有所明白，儿臣向来是谨言慎行轻易不与人交恶的，唯一与宋贵人有强烈的争执便是那日宋贵人假传圣意要带人搜母亲的院子那一次，儿臣带着人拦住了她，因此结了仇怨。”
面对姜若瑶灼灼如烈火的目光，贞贵妃下意识的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同时在心底里嘀咕，这个默默无声的十一公主什么时候有这样可怕的眼神了呢？
皇帝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
姜若瑶心中一动，继续说道：
“但其实那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林贵人被冤枉的事情，而这件事情里牵扯的并不是贵妃娘娘，而是——华才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林贵人在狩猎其间衣衫不整清白尽失的样子被人发现是众目睽睽，虽然有了那位小宫女的作证和梅婕妤的作保暂且保下了一条性命。
可众人都以为林贵人会在回宫后被处置，保不齐还会连累为她作保的梅婕妤。
可没有想到，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林才人晋封贵人的圣旨，甚至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乡君封号的小姑娘养着。
身份有所晋封也就罢了，身边还有了一个依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贵人在狩猎发生的那档子事便算是过去了。
甚至与林贵人晋封的旨意一同传来的，还有宋昭仪便贬为贵人的消息，这两道旨意一前一后，砸的众人是摸不着头脑。
也不是没有人好奇，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却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不知怎的，那日在场的下人们都对这件事情的真相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如今乍然从姜若瑶的口中说出，直砸的众人头晕目眩。
好半天才意识到姜若瑶刚刚说了什么，这其中……竟然还有华才人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