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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意思是一定让女儿如蝼蚁一般活着么?”

姜若瑶看着梅婕妤,在等一个答案。

梅婕妤眉心涌上浓浓的疲惫和难过,还有不解:

“瑶儿,像蝼蚁一样活着有什么不好?蝼蚁虽然弱小,但轻易谁也不会注意到它,它比大多数生灵都要活得安然平静。”

梅婕妤温柔地摸了摸姜若瑶的脑袋:

“母亲一生别无所求,只求我的女儿能平平淡淡无灾无难地过完这一生。”

姜若瑶忽然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

是啊,一生平平淡淡无灾无难地过完一生,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女儿最质朴最真情的祝愿。

在母亲眼中,伏低做小忍气吞声的活着,能躲开这深宫百院里绝大多数的暗算和恶意。

而她身为公主,即便不被重视,到了年纪也会被指一门还不错的亲事。

有了她公主身份的依仗,出宫嫁人后她的夫君婆家也不会让她在家宅后院里受委屈,再以后她会儿女子孙承欢膝下,余生都会平淡而幸福。

若无意外,这是母亲为她规划好的一生,为了这样美好的期盼,小小的受一些委屈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事,那逃脱不掉的和亲,华才人母女背后的推波助澜,深宫六院的袖手旁观,君臣一心的乐见其成。

打破了她本该平淡幸福的一生,造就了前世的噩梦。

而今生,她阻止不了战事,想要避免被迫和亲的命运,就不能再做一个小透明了。

姜若瑶含着热泪,一把扑进了梅婕妤的怀中:

“母亲可有想过,蝼蚁虽易偷生,可那是因为无人在意。若有人非要将刀锋朝着你我母女刺来呢?

母亲,我们如蝼蚁一般活着,便难保当灾祸来临时,我们会如蝼蚁一般无声无息的死去啊!”

最后一句,姜若瑶难掩话中的绝望与恐惧,压抑着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撕心裂肺。

泪水终于崩持不住,自眼眶中滚滚落下。

知女莫若母,梅婕妤心中大动,被姜若瑶心中的情绪所感染。

将女儿从怀中拉了出来,直视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紧张的问道:

“瑶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和母亲说一说,好不好?”

姜若瑶心潮起伏,回望着母亲的眼睛,在母亲慈爱平和的眼中,她望尽了自己的前生一世,收敛锋芒,卑怯懦弱,最后被永远的困在了那里。

她要怎么和母亲说啊!

死而复生,如此骇然的话,世上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况且,那些只存在于她脑袋里的不堪的过往……有她一个人伤心难过就够了,何苦还让母亲为她心碎呢?

姜若瑶打定主意,便用手擦了擦眼泪,垂着脑袋:

“没事,女儿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梅婕妤突然发现她看不懂她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女儿了。

那双原本清澈无尘的眸子一夜之间染上了浓重的复杂的情绪,甚至这情绪的由来,女儿都不愿和她这个母亲诉说了……

心里涌上浓浓的恐慌和不安,一股空落落的撕扯感在她的怀里涌现,就好像……她正在失去什么似的。

梅婕妤一把将姜若瑶揽在了怀里,那种奇异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想起昨夜姜若瑶的遭遇,梅婕妤越发将女儿抱的紧了些:

“是不是十公主昨日又给你委屈受了?她是不是又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姜若瑶犹豫了一瞬,在梅婕妤的怀中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

反正往日里十公主是最喜欢踩她一头的人,昨日里丢下她的公主里也有十公主的一份,这锅扣她头上,不算冤枉。

闻听此言,梅婕妤心疼不已,突然对自己多年来的立身准则产生了动摇。

她如此无声无息的活在这座深宫里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么?她也就罢了,可她的女儿,因为有她这样的母亲,平日受了多少冷落白眼委屈……以至于连死……都想到了。

百念翻转,梅婕妤从腰间抽出帕子,轻柔的为姜若瑶擦掉眼下的泪水,笑着说:

“好了好了,别哭了,给我瑶儿都哭不好看了。你想穿什么衣裙便穿什么衣裙吧,是母亲往日里太拘着你了……

好好的花朵一样的年纪,做什么要和我一样整日弄得灰扑扑的。”

姜若瑶心中一喜,难道母亲想通了?

抬眼小心翼翼的觑了觑梅婕妤的面色,姜若瑶扭了扭自己袖口,试探着问道:

“今日该是母亲值得高兴的日子,母亲不如也穿得好看些?”

梅婕妤为姜若瑶亲手换上衣裙,捏了捏女儿娇嫩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蛋:

“母亲年纪大了,穿得鲜艳便不像话了。”

姜若瑶有一瞬间的失落,眸中熠熠的光彩暗淡了一些。

不过很快她就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母亲谨小慎微得活了十几年,不出风头不打眼的思想已经在母亲的心里根深蒂固,远不是她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话就能撼动的。

但母亲今日能为了衣裙让步,就已经是一个好的征兆了。

不急,来日方长,她尚有余地慢慢筹谋。

姜若瑶乖巧的笑了笑:

“女儿的容貌都是母亲给的,女儿好看,那母亲自然也是美的。”

梅婕妤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鬓角,抿着唇温柔的笑了。

姜若瑶得了便宜还卖乖,扯着梅婕妤的袖子缠着要母亲亲自给她梳头。

重获一世的荒诞经历,姜若瑶总有一种珍宝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

故而对母亲也比前世多了依赖,总是贪恋与母亲相处的每一刻温暖。

“娘娘……”

随着一道焦急等我声音响起,打破了营帐里的温情,营帐外映出赵嬷嬷的身影。

梅婕妤为姜若瑶簪好最后一朵绢花,朝着帐外吩咐道:

“进来吧!”

赵嬷嬷和明荔一前一后的走进来,面上都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了?”

梅婕妤奇怪的问道。

赵嬷嬷与明荔同时飞快的抬眸扫了一眼梅婕妤和姜若瑶,见两人面色平和都松了一口气。

姜若瑶感知到明荔担忧的目光,轻轻朝她展开了一个安定的笑容。

赵嬷嬷低下了头,焦急不安:

“前头有侍卫来传话,说是有刺客行刺陛下营帐,让我们不要随意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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