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北城里的铎月人过年了。
虽然当下正值烈日炎炎的酷暑,虽然铎月国从来也没有夏季过年的风俗,虽然校场上现在明确属于海二的祭祀还在进行……但是谁也不能阻止这一小拨铎月人热情高涨地开始大肆庆祝了!
每一个人都在这热死人不偿命的天气里尽情流淌喜悦的汗水,只有白锦玉一个人如坠冰窟。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四个时辰。
乌穆陪他的几个哥哥喝了三巡酒,总算分出身来看白锦玉。
“怎么样?”乌穆轻声问守在她门口的安雅和庆娜。
喝了半天酒,布迦和贺玥都喝到桌底下去了,他的脸上居然一点醺醉之态都没有。
安雅摇摇头,其实这个摇头是为了表达一个不好的意思,但是看着活生生的乌穆在眼前,安雅眼角眉梢压不住地泛出欢欣笑意。
乌穆自己上去叩了叩门:“白锦玉,是我,乌穆。”
等了等,门里没任何反应。
他挑眉看了安雅和庆娜,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是: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乌穆又敲了门几下,提声道:“你再不出来就没菜了!”
庆娜当即就捶了他一拳,向他龇牙威吓。
乌穆吃痛地揉了揉膀子,又正经地对门里道:“好了,我知道你生气。可你自己锁在里面只会越想越气。你把门打开,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跟你说一遍,之后要打要骂,我任你处置。”
然而,半天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乌穆一指挠了挠额头,清了下嗓子道:“我早知晓了,你和凤辰已经表明了身份。你二人情投意合,不过这回为了帮我查真凶,你和他闹掰了。”
屋里屋外都是一阵静寂。
乌穆继续道:“所以刚才大哥去拜谢凤辰,我特地也跟去了,还找了机会跟他私下帮你说好话。但是,他看起来好像不太想见到我,倒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小王爷人还蛮客气的。”
听到这里,不管里面的白锦玉是何反应,安雅和庆娜同时脸上都抽了一抽。
乌穆又敲了敲门:“你开开门,我们帮你一起想想办法,商量一下怎么挽回一下凤辰已经死去的心……”
“当”一声,一个茶杯砸在了门上,门抖了两抖,门外三人刷刷定住。
接着里面就传来了恨海难填般的怒吼:“我倒了八辈子霉了认识了你!”
三个人:“……”
门豁然一下打开,乌穆紧张地一直身子。
白锦玉上来就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活蹦乱跳?”
“锦玉……”安雅有点忌讳地喊她,声调似乎哀求她别这么说。
乌穆刚想说话,白锦玉冰着脸忽然问:“你下面有没有人会易容?”
乌穆一愣:“你要干吗?”
白锦玉道:“我这张脸不方便,我要易容混进驿馆去找凤辰。你那儿有没有人懂易容?”
乌穆如实道:“没有。”
白锦玉气得瞪大眼睛:“没有你问什么问?!”
乌穆无辜道:“我就问问。易容这种事情只在你们徵朝的话本里听过,想想这世上也不会有法子能把人易装成另一个人。”
白锦玉道:“你废话真的很多!”
她作势就要关门,却被乌穆伸手抵住。
庆娜上来握住她的右手出头:“别说了,我揍他一顿让你消消气。”
安雅上来握住她的左手恳求:“你不要生气了,我帮他跟你道歉好不好?他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不要怨恨他好不好?”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水开始打旋。
庆娜胖揍乌穆她这些年已经看麻木了,但是她拿安雅的这个眼泪攻势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这也要哭?”白锦玉问乌穆。
乌穆搂了搂安雅的肩头,对安雅做了个不能再哭的眼神。
面对两个女人求和,白锦玉一下不好发作。她顺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你们不用帮他道歉,我没有怨恨他,我只是现在非常不想看见他而已。”
“哦,”安雅连忙转而关心她:“锦玉你一向不扛饿,这么久不吃东西了你肚子一定饿坏了吧?”
白锦玉横挑乌穆一眼:“我饱着呢!”
庆娜眼色机灵,连忙推着乌穆转身:“好好好,你不想看见他我让他立刻从这儿消失!”
乌穆一边被推着走一边道:“我有话跟你说,不听你要后悔的。”
白锦玉一手挥断他讲话:“我现在就已经后悔得不能再后悔了!一看到你这个骗子更加后悔!赶快走赶快走,我眼不见为净!”
又气了一夜,琢磨了一夜,太阳落下又升起,一直到日上三竿。
白锦玉始终没想到一个能合理接近凤辰的机会,最后,她考虑只能快马加鞭赶在凤辰他们之前回到长安,她就赖在晋王府里,他总不至于把她赶出去吧!
心思这么一定,她感到肚子真的有点饿了。昨天开始安雅、庆娜、布迦走马灯一样来劝她,这会儿轮到贺玥了。
她开门把贺玥放进来,从他手中把饭菜端到桌上,一边吃一边想着自己之后几天的行动部署。贺玥乐哈哈地看着她,沾沾自喜于那么多人来敲白锦玉的门都没成功,而自己轻而易举就让她吃饭了。
吃了两口,白锦玉突然停下筷子:“烈风在哪儿?”
贺玥想了想道:“在马厩吧!”
白锦玉点点头,继续吃饭:“你帮我吩咐人给它多喂点草,我等下要用。”
贺玥有点奇怪道:“乌穆回来了烈风估计旁人不能用了,你要用马吗我给你找!”
白锦玉想了想,点头:“也行,欸?你不是有匹汗血宝马吗……唉算了!”她想到这匹马是贺玥打死也不外借的坐骑,还是别想了,只要求道:“反正找匹好马就行了!”
贺玥道:“别算啊,你要红玉我就把红玉借给你!”红玉就是他那匹汗血宝马的名字。
白锦玉转过头,很有些意外道:“真的假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贺玥笑了一下道:“看在你让乌穆活过来的份上,我又怎能吝惜一匹马呢?”
“打住,”白锦玉立即强调道:“首先声明,不是我让他活过来,是他本来就活着,跟我无关!”
说到这里她把筷子在碗里狠狠地戳了两下,然后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打量贺玥:“你怎么回事?平时被他欺负出感情了?这次我发现原来你心里这么在乎他啊!”
贺玥笑叹了一口气,不提也罢,转而道:“对了,你要马是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