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青草蛇李四又一气卖了十坛子酒出去,便置办了些鸡鱼蔬果叫上几个相好的并贾瑞一同往菜园子里找鲁智深吃酒。
于是便在园中一颗杨树下摆下桌椅杯盘吃喝取笑起来。
正吃到酒酣耳热之际,鲁智深只觉得头上被什么砸了一下。
伸手一摸,黏糊糊热烘烘的,竟然是一泡鸟屎!鲁智深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李四道:“大师父摸气,定是这杨树上筑巢的老鸹屙的,看我寻个梯子来爬上树去掏了他的老窝,摸了他的鸟蛋给大师下酒!”
说着便要去寻梯子。
鲁智深却拦住了,将这杨树打量了一回道:“哪里用这么麻烦,看我拔了这鸟树,看这死老鸹往哪里去筑巢!”
众人都笑:“这棵树有尺许粗,又不是韭菜小葱,哪里是拔得起的?”
贾瑞则是笑道:“怎么,你们还记不住大哥的好神力吗?一个大活人大哥只三拳就打死了,拔一颗树又算什么?”
鲁智深听了心中得意,更要卖弄一番力气了,趁着酒醒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
众人见鲁智深真要拔树无不屏气凝神的看着,只见鲁智深两腿岔开气沉丹田运了一回功,随后爆喝一声把腰只一趁,竟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来。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贾瑞也被震撼了,鲁智深这玩意还真是头大牲口啊!
其他人更不用说,纷纷倒头便拜,只叫:“师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
鲁智深哈哈狞笑将树往一旁一撇:“这回清净了,来,咱们接着吃酒说笑!”
说着也不将直裰再穿上了,就赤膊头顶鸟屎又坐了下来。
过街鼠张三忙给鲁智深倒了一碗酒阿臾道:
“只听戏文里说武圣一把青龙偃月刀有八十二斤重,我只不信,何人能有这样力气能挥得动?
今天见师父这等神力我才信了!想来当年关老爷也不能及!”
鲁智深道:“你们没看我那条铁禅杖么?便是洒家去年在五台山时找铁匠打的。
不瞒你们说,我当初也想着打个八十二斤的,怎奈那铁匠不肯与我打,好歹只打了一条六十二斤的出来。”
李四听了便说道:“这些日见师父好拳脚,今天又开眼界见了神力,却不曾见师父演练兵器,师父何时让我等开开眼界?”
鲁智深道:“这有什么?今日吃得尽兴,索性就演一套与你们瞧!去我禅房里将禅杖拿来给我!”
众人答应一声都往禅房去看禅杖,果然不一会儿两个人抬着五尺长的铁禅杖出来了。
鲁智深长身而起夺过禅杖便舞了起来,吓得众人忙后退让出一个空场来。
鲁智深有意卖弄,借着酒兴将一条禅杖舞得虎虎生风,浑身上下,没半点儿参差。
更难得的是头顶上一坨鸟屎竟然纹丝不动,惹得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正耍得起劲,听得墙外有人喝彩道:“这个师父端的非凡,使的好器械!”
鲁智深收住了循声望去,只见墙缺边站着一位官人,三十出头年纪,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
贾瑞便知道是林冲终于闪亮登场了。
果然张三说道:“我们是外行不过看看热闹,林教头这个行家里手都说好了定然是真的好!”
鲁智深便问道:“这位官人是谁?”
张三道:“他便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
鲁智深便朝林冲抱拳道:“原来是林教头,何不进来一叙?”
林冲也不含糊,一骗腿便翻过墙缺走至跟前抱拳道:“师兄何处人士?法讳唤作什么?”
“我乃关西鲁达便是,法号智深,这位是我结拜兄弟贾瑞贾天祥。”
鲁智深自报家门,又说道:“洒家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一个姓林的提辖。可是教头本家么?”
林冲听了大喜道:“京中姓林的虽多,近二十年来做过提辖官的便只有家父一人了。想不到世兄还认得家父!”
鲁智深又问道:“教头今日缘何到此?”
林冲答道:“恰才与拙荆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林冲听得使棒,看得入眼,着女使锦儿自和荆妇去庙里烧香。林冲就只此间相等。不想得遇师兄。”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缘分!洒家初到这里,只有我这贾贤弟脾气相投每日相伴。如今又得教头不弃,若是能结为弟兄,十分好了!”
听了这话林冲心中不免有些狐疑,鲁智深五大三粗一身蛮力功夫,说话大嗓门,这个贾瑞却是一副书生模样斯斯文文的,这两个人怎么就能脾气相投了?
可鲁智深又对他的脾气,提出结拜来也不好推辞,于是三人就在院中燃了香八拜结交。
自是鲁智深为长,林冲居二,贾瑞最小。
贾瑞又让人从家中搬来两坛子酒,林冲吃了不禁也是称赞不已,也明白了鲁智深为何同贾瑞投机了。
正说得兴起,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在墙缺处喊林冲。
林冲见了告了罪往墙边去说了几句话便折返回来一抱拳道:“大哥,三地,我有些家务事要处置,今日就不多陪了,改日来赔罪!”
鲁智深正给一群泼皮讲述自己如何在桃花村教训要强娶民女的周通的事,听林冲要走也不甚留意,只说道:“弟只顾忙你的去,今日已经是兄弟了,改日得空了便来园子里同我吃酒!”
贾瑞却站起身来道:“不知当不当问,林二哥是有什么事?可需要我们帮忙吗?”
“贤弟好意心领了,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自去便了。告辞。”林冲说着拱拱手急匆匆的去了。
贾瑞心中冷笑一声:自己的老婆被人当街调戏了,还不是什么要紧事?
也可能是林冲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吧。
贾瑞也拿不准林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按着原着里说的,林冲一开始是个很能忍耐的人,甚至可以用窝囊来形容了,自己的妻子屡次三番被太尉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调戏他却能一忍再忍,最多也就是把皮条客陆谦的家里砸了个稀烂,却不敢去和高衙内理论半句。
或许是因为林家几代人都是吃皇粮的,早已习惯了体制内的生活,故而以为委曲求全,甚至被高俅设计陷害要被发配沧州的时候还不忘写下休书要“成全”林娘子。
然而知道妻子和岳丈丧命后林冲就像换了一个人,先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陆谦和几个跟着去杀他的人,随后落草在梁山,还帮着晁盖干掉了自己的老大王伦。
其后几年梁山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更是一马当先无往不利,多少场仗打下来没有一场败绩。
难道只有林娘子的死才能让林冲对朝廷的幻想彻底破灭吗?
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反正贾瑞觉得林娘子挺可怜的。
“大哥,我方才看林二哥行色匆匆面色焦急,怕是有什么急事,要不,咱们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