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
“大帅!”
“大帅!”
......
一个个声音传入王猛的耳朵里,清亮温善,绵软悠长,摄人心魄。
王猛细听过去,好生熟悉,大声问道:“你是谁?”
无数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是母亲倚在门口想牵住的那只手!”
“我是妻子坐在床前想拥抱的那杆腰!”
“我是儿子趴在地上想爬上的那肩膀!”
“我是朋友寂寞时想碰响的那个酒杯!”
......
突然,一个声音划破长空,振聋发聩:
“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不!我是一匹战马,一张大弓,一支箭羽,一杆枪槊,或是一柄钢刀,身前是战争,身后是和平。心里装载着牵挂,眼里期盼着荣耀,手里追求着太平。”
“我就是一柄七尺长剑,放下儿女情长,舍弃舒适安逸,征战疆场,嗜好鲜血,守护美好。我欣然接受,此身无怨,此心无悔。”
王猛听过声音,愧疚不安,惋惜道:“你就是你,一个兵!其实,你不必迎着烈日挺直腰板的,不必迎着霜雪风餐露宿的,不必横刀跨马冲锋在前的,不必迎着刀箭昂首阔步的,不必迎着死亡甘之若饴的,不必化身城墙守护正义的,不必错过陪伴忍受孤寂的.....这所有的不必,你们却都扛在肩上,负重前行,可敬可佩,可歌可泣!”
一个声音笑道:“大帅,你认出我们了?”
王猛笑答道:“那有认不出的!从你参军入伍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出了你,为能有你这样的士兵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一个声音微笑地问道:“大帅,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王猛笑答道:“那有不记得的,你叫太平一,你叫太平二,你叫太平三......当你们握住了军人荣耀的那一刻,我就让军师将你们的名字写了下来,等平定了叛乱,我就找个最好的石匠师傅,将你们的名字镌刻到石碑上,埋入地下,永远陪伴着你们。你们说好不好?”
太平一说道:“大帅,没那个必要。我们只是在忠实履行保家卫国、扞卫天下太平的道路上先走一步而已,用不着让他人记挂,只要你知道我们就行了。”
王猛快语道:“那怎么能行,我还希望有那么一天,带着你们重新来过,震撼大地,威慑苍穹,我中华再无敌人,永享太平。”
太平二问道:“大帅,我们真有来生吗?”
王猛慷锵有力地回道:“只要这大无畏的精神能得到传承,我中华绵延万世,你们将与家国的山河同在。”
无数个声音欢快地传来:“大帅,那您可要走稳了,先帮我们赢下这一世的太平。”
王猛笑答道:“好!从参军入伍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你们一样,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战士,时刻准备着,经历血与火的洗礼,直面生与死的考研。现在我是将军了,一边厉兵秣马,一边枕戈待旦,家国需要我出现在那里,我就能出现在那里,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太平三问道:“大帅,昨日有个被我刺落马下的敌将问我,你为什么打仗那么厉害?”
王猛笑答道:“你们忘了我们有三不怕吗?”
太平四回答道:“大帅,这哪能相忘,不怕苦、不怕难、不怕死,可是我们承德军的魂。你说,有了这三样,就能做到心如磐石、英勇无畏、一往直前、永不后退,家国也就能扛在肩上。”
王猛道:“有了这三样,就有了‘恪守忠诚’,就有了‘无惧无畏’,更有了‘敢于牺牲’。要是真有来生,你们可要谨记,前线就是底线,寸步不让;士气就是底气,分毫必争。冲出去,赢下战场,家国山河,太平有你也有我。”
太平五微笑道:“大帅,若是真有来生,我定会豪言壮语一番。”
王猛温言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帮你代劳。”
无数个声音齐声喊道:“英勇无惧,是我;同心同德,是我;一往无前,是我;所向披靡,也是我。”
王猛喜悦道:“好!战争从未想要停下步伐,它只是畏惧强大,只要众志成城,无往而不利。一个英雄好汉可顶天立地,一群英雄好汉可排山倒海,如是而已。”
太平六道:“大帅,你记得跟陛下说一声,切莫居安而不思危,居治而忘乱。用无数的‘铮铮铁骨’,换取一时的太平,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王猛流出泪来,欢言道:“好,居安而思危,思危而有备,有备而无患。等平定了叛乱,我定将你们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陛下。”
太平七道:“大帅,我感觉你好像对如何处理许叔骥一事左右摇摆不定来着,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
王猛摊开心扉,道:“要不是他畏惧叛军,睢阳城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不会枉死;要不是他贪图个人的利益,博县一战也不会输得那么莫名其妙;要不是他贪生怕死,你们也就不需要跟着我来到这里,枉送性命。”
太平八宽慰道:“大帅,我们本就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牺牲在所难免,你用不着为我们的牺牲而迁怒于他人。你是真正的勇士,善战而不好战,切莫因为我们的死而左右了你的判断。许叔骥一个不忠不义之徒,生死已无足轻重,饶他一命,就能救下他身后的一万来将士,何乐而不为!”
王猛掉下眼泪,温言道:“可我要是放了他,就是向邪恶低头,拿什么来面对你们这些无名的英雄、家国的好男儿?”
太平九苦笑道:“大帅,你何必为了我们这些死人而痛苦呢!尽最大能力保护好那些活着的人,才是你最需要做的,你不是一直在朝着这方面努力吗!”
王猛答道:“可我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普通人,哪能那么轻易地摆脱人世间的兄弟情义!”
太平十道:“大帅,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凡事要从大处着手、从小处着眼,为了大义而不计小节吗?你就算杀了许叔骥,也只是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其他的于事无补,却白白葬送叛军的投诚之路,害了一万来将士的性命,百害而无一利啊!”
王猛哭泣道:“你们真要我不杀许叔骥啊?”
无数个声音齐声答道:“那是自然。冤冤相报何时了!”
王猛痛惜道:“就怕你们在九泉之下会怨我!”
无数个声音齐声道:“大帅,能跟着你南征北战,我们早已心满意足,何来一个‘怨’字。”
王猛一个虚空,渐渐苏醒过来,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好像听见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刚传入耳中,又快速地朝西方飘荡而去。
“大帅,保重,我们走了。”
王猛坐起身,朝着西边一个拱手,道:“兄弟们好走!”
言语落,百鸟鸣唤,阳光挥洒,窗外亮堂堂一片。
王猛两眼一片光明,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虽想的明白,却叫他难以理得清楚。
作别了!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