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是神臂吗?是。
你用的是弓吗?不是,是弩。
铁为枪膛,铜为机,牦牛角来作弩臂,冷锻箭头锋利无比。
号角吹响,数千强弩手冒了出来,手持大弩,排列有序,用脚踏住圆环,张开神臂,使尽全力拉张弩弓,箭头指向奔腾而来的叛军轻骑兵,轮流发射,箭箭穿云。
叛军轻骑兵跨马奔腾,距离官军两百来步,张弓搭箭,正想再靠近靠近,来个百步穿杨。谁知前方箭雨突如其来,马儿不知躲闪,从箭雨中穿行。马上的骑手毫无办法,以身当箭,跌落马下,被后边马蹄一个践踏,渐渐变成肉酱,血水成溪,不忍直视。
叛军三千铁甲重骑兵冲刺而来,势不可挡,大地为之颤抖。刚冲入离官军一百步的范围之内,官军鼓声四起,土层下平白无故地冒出大量的步兵,左手拿盾,右手拿刀,盯着马蹄乱砍。顿时,叛军人仰马翻,前仆后继。
后边的将前边的践踏,前边的为了报复,只好将后边的马儿绊倒,场面极为壮观。
一匹马倒下了,两匹马倒下了,几十匹马倒下,几百匹马倒下了,上千匹马倒下了.....践踏,倒下,叛军骑兵与官军步兵,在铁骑的冲击下,不断地死于非命。
崔乾佑见到如此一幕,内心极为震惊,让能吹响的号角全部吹响,只为挽回那些冲向官军的骑兵。
可射出去的箭,哪能轻易收回,就算你想收回,还要看对手愿不愿意。
王猛见叛军往回撤,手中令旗一挥,黑压压的一队骑兵窜出军阵,足足三千来人,气势威威,太阳光一照,骑手跟战马身上佩戴的铠甲(由薄铁片制作而成),闪闪发亮,寒气逼人。
这是一支冷锻铠甲骑兵,陈亮苦心设计,王猛新授武艺,朱大咖严格训练,只为在正面迎战敌军时,冲垮敌人的步兵方阵,突破敌军防御,将敌军切割成一块块,便于轻骑兵迂回包抄,逐个歼灭。
骑手和战马用钩索栓在一起,马背上的士兵只需要迎敌杀敌,无须担心马背稳不稳,既便是被砍伤或射杀,也不会迅速落马,照样随着战马往前冲,从而避免了骑兵之间的相互践踏。
随着鼓声擂响,青光闪动,朱大咖率领三千铁骑像幽灵一般朝叛军阵营奔腾而去,澈天照地。
王猛站在高处,见叛军的铁骑摆好了阵型,准备迎接官军的冲锋,令旗一挥,金鼓顿时全部轰鸣,左彪、林英等将领率领手下轻骑兵,侧作两翼冲杀,直扑叛军大营。
崔乾佑见官军倾巢出动,迎面扑来,内心震荡,又不得不迎战,只因官军大部分是骑兵,选择逃跑,自己部下那一万多步兵毫无疑问会成为官军骑兵的活靶子。
叛军号角全部吹响,金鼓全部齐鸣,左右散开,全面出击。
两军相遇,血水抛撒,叛军步兵阵营很快被官军的三千重甲冲垮,切割成一块一块,凌乱不堪。左彪等人率领一万多轻骑兵左右迂回包抄,箭雨相加,叛军尸横遍野。
双方骑兵相遇,短兵相接,混战到一起,铠甲成了人体免受伤害的最大保护。
兵皆重铠甲,大斧断其臂,碎其首。
王猛有备而来,手臂壮硕、孔武有力的官军将士每人配有一把大斧,经过多时操练,‘斧劈铠甲’成为他们的一项不可多得的技艺。
长枪、斧头、大刀、弓弩,一时竞相亮相,整个战场成为一个人间炼狱,除了金鼓声、号角声、喊杀声,就是士兵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那些轻微的人体落地声、马匹倒地声。
八万兵马挤在一个大场地上,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随着金鼓之声不断传来,统一的号令难以发送到位,全靠战场上的领兵将领把控战机,临场发挥。
冲啊!冲!杀啊!杀!
一个人倒下,一队人倒下,一片人倒下。
官军将士秉承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杀敌英勇、绝不后退、号令统一、同心同德、保家卫国、身先士卒、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四十八字方针,将智慧与勇气融合到一起,相互策应,互相配合,放倒一个个叛军,消灭一个个叛军。
石进堂见自己部下不堪一击,顷刻间死伤一大片,实在不忍心打下去,带着所属兵马撤出战圈,奔了回来。还未来的及舒缓一口大气,就迎来崔乾佑的一声大喝:“给我拿下石进堂,已正军法。”
两个亲兵手扛大刀,奔了过去,石进堂还未来得及辩解,人头就被砍落在地。
所属兵马一见,在副官的率领下,奔赴战场,奋勇杀敌,再也不后退半步。
陈亮见叛军英勇,视死如归,起了怜悯之心,鸣金收兵。
崔乾佑见官军撤退,赶忙吹响乘胜追击的号角,叛军听过军令,勇往直前,奋发进取一路。
王猛见叛军紧追不舍,好有一股决一死战的气势,赶忙让斥候鸣金击鼓,步兵迎风而动,行进于尘土中,后边的弓弩手全部跟上,接应回撤的骑兵。
官军骑兵见有人来帮自己断后,赶忙从两翼撤退,将中间的主位让给步兵与弓弩手。
步兵见叛军的铁骑冲击而来,摆好阵势,亮起盾牌,以长枪为前锋,以弓弩为后援,中间一把大刀,专砍叛军马腿,舍生忘死,叛军骑兵倒下一片又一片。
叛军铁骑见官军没有生死的概念,内心恐惧,不得不往回撤。
王猛抓准时机,令旗飞舞,鸣金击鼓,得到片刻休整的骑兵将士扬起马鞭,握紧弓箭、长枪,朝着溃散而逃的叛军冲杀而去。
叛军见官军追杀而来,战马跑的太快,一时难以调转马头,只好用结实的后背抵挡住官军的箭雨与枪头,一个没跑赢,命如纸薄。
崔乾佑见部下士气低落,为了赢得胜利,跳下指挥台,跨上马背,带着亲卫冲入战圈,左冲右杀,极为英勇,所向无敌。
叛军见主帅都加入了战圈,士气为之一震,再也不敢逃跑,转头迎击官军的进攻。
朱大咖见崔乾佑一身是胆,像个领头的,张弓拉箭,嗖的一声,一箭宛如流星,朝着崔乾佑射去。
崔乾佑一心杀敌,那知道官军会来个‘暗箭伤人’,战马中箭,跌落马下,不是身边的亲卫手脚够快,救援及时,小命不保。
叛军见主帅落马,士气不振,再也无法抵挡官军不要命的进攻,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全线溃败,覆灭就在眼前。
崔乾佑见失败已在眼前,鸣金击鼓,将兵马一个收拢,要跟官军来个玉石俱焚。
王猛看出了叛军的意图,为了少死少伤,停止进攻,派出将领景坚跨马来到叛军阵前放话,想以谈判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崔乾佑环顾一周,见身边将士已不到两万,也伤残过半,愿意接受和谈。
景坚跨马回营,告知王猛,崔乾佑接受和谈。
王猛听之,甚喜,跨马出营,单骑来到两军的正中间。
崔乾佑见王猛诚意满满,便也单骑出营,奔向王猛。
王猛见崔乾佑跨马而来,很是高兴,以礼相待。
崔乾佑停下马蹄,道:“将军有何话,请直说。”
王猛欢言道:“将军乃一代名将,要不是各为其主,实愿唤你一声大哥。”
崔乾佑从未想过王猛会说出这等话来,有礼道:“将军如此年轻,以不到三万兵马,挫败我五万精兵,武功之高,实属罕见。”
王猛道:“将军一代名将,实不该死在这里,小弟有一言,不知将军可听否?”
崔乾佑冷笑道:“我军士气早已不振,失败就在眼前,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将军有话,尽管说来。”
王猛道:“将军要是愿意归顺朝廷,我力保将军一生平安,你意下如何?”
崔乾佑笑道:“将军好意,我已心领,不胜感谢。我既已反了朝廷,就不存在再归顺一说,将军切莫再提起。”
王猛笑道:“将军虽给天下带来苦难,但也不失为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小弟甚感钦佩。要是将军愿意,就带着你军中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西去,跨过黄河,不再东来。”
崔乾佑正言正色道:“我军那些受伤的士兵,将军打算如何处理?”
王猛道:“等天下平定,自然放其归家,绝不加害。”
崔乾佑道:“君子顶天立地,从不错放一言,将军可信否?”
王猛大声回道:“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崔乾佑道:“此次西归,终生不踏入黄河南岸半步。”
王猛双手抱拳,大声道:“崔将军,请!”
崔乾佑手一拱,调转马头,回到军营,大声道:“兄弟们,王猛将军生性仁善,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我军受伤的将士全部留下,接受朝廷的招安,没有受伤的全部跟我西归,终其一生不再跨马黄河以南半步,大家是否愿意?”
下边一片寂然,有的想说话,有的无话可说。
崔乾佑见大家目光涣散,大声道:“兄弟们,我军五万精锐,一个时辰不到,就变成现在这般,试问再打下去,能赢否?”
将领跟士兵都静默无声,内心感触,羞愧不已,只怪自己不够英勇,不够团结。
崔乾佑道:“既然不能取胜,那再反抗下去,就是等死。与其就此死去,不如成全别人,少死一人,就是一份功德。”
熊元皓站了出来,道:“大将军,末将愿意留下来,照顾好受伤的弟兄。”
崔乾佑正向面对所有将士及其将领,将受伤的将士分离出来,由熊元浩带领归顺朝廷,自己则带着七千来将士话别熊元浩,朝着西边奔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王猛跟陈亮目送着崔乾佑离开,在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陈亮说道:“大帅,崔乾佑可是一员虎将,就此放过,怕将来又是大敌。”
王猛望向西边的那汪湖水,口中念道:“云去雁落水上栖,弯弓搭箭念慈悲。江山万里同是客,何不结伴一起飞?”
声音落,熊元浩跨马奔来,献上符印、宝剑,归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