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落田埂旁。
一眼望见青草头,满是白骨无人收。
郭凯遵照王猛的指令,在中牟县扎好营寨,招募新兵。
一些无路可走的汉子前来参军入伍,后边跟着一群群的长者、妇女和孩子,脸上全是泪水、鼻涕,有的十里相送,有的相送了几十里。
汉子们话别饥肠辘辘、东倒西歪、恋恋不舍的家人,大踏步跨入军营,两眼泪水。
参军入伍,填好户籍,领过军服,郭凯当场发放第一个月的军饷,让他们补贴家用。
汉子们接过军饷,左看看,右瞧瞧,舍不得放进口袋。
郭凯见之,心存疑惑,问道:“兄弟们,第一个月的军饷发了,你们可以走出军营,交给家人。”
一个汉子见到郭凯眼光友善,很是大胆地走上前来,道:“将军,我们能不能用这军饷换成一些粮食,让我家女人带回去,孩子饿了好几天了。”
郭凯听过,内心酸苦,道:“这个我做不了主,但可以跟上边说一声,行不行得通,要听上边的意思。”
汉子们听过郭凯的言语,觉得事情有的商量,便丛了过来,道:“将军,就这些军饷,要是让我们家人拿去兑换粮食,肯定难以活到那微不足道的收成,心有不安。”
郭凯见过汉子们祈求的眼神,温言道:“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尽量帮你们争取一下。”
将士们对着郭凯就是一躬,道:“谢谢将军!”“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郭凯走出营帐,跨上马背,出得军营,朝着汴州城奔去。
快马加鞭一路,一百多里的路程跑过,进得汴州城,回到刺史府,入得府内,来到正堂,皇帝跟廉正、王猛、陈亮、郑经、符卿书等人正坐在厅内,讨论着渡河作战的事情。
郭凯上的前去,给皇帝行过礼,道:“陛下,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见郭凯风尘仆仆一身,道:“将军有话尽管说来。”
郭凯接过王猛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快速喝过,道:“陛下,臣在中牟县招兵,那些参军入伍的汉子想将到手的军饷换成粮食,给家里人过生活,不知可不可以?”
皇帝听过,看了王猛、陈亮、廉正一眼,对着郭凯道:“你觉得该是不该啊?”
郭凯答道:“陛下,臣说不清楚。但见着那些前来相送的家属,臣心里有着说不出苦楚。他们干瘦如柴,好似病了好久似的,有的还在半路晕倒了。”
皇帝听过,对着王猛道:“三弟,郭凯说的此事,依你看,能否行得通?”
王猛向符卿书看了一眼,符卿书立马站起身来,道:“陛下,臣到下边去看看,要是能募捐到粮食,就全部发给当地百姓,度过灾荒,您看如何?”
皇帝温声道:“去吧,要是实在募捐不到,就从军粮里拿出一部分来,分给他们。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活的好不好,直接干系到大夏国的国运,怠慢不得。”
符卿书听过,跟郭凯一起拜别皇帝,向外边走去。
王猛见两人脚步匆匆,追了出去,道:“军粮不能动,你们多想想其他办法。”
符卿书回转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叛军过处,寸草不生,我们又能到那里想办法去。”
王猛答道:“我派人打听过了,中牟县有好些大户人家,在叛军到来之前,就将粮食藏了起来。你跟他们好言相商,我想,他们会帮你忙的。”
符卿书苦言道:“大人,现在的粮食比黄金还贵重,就怕他们舍不得。”
王猛温言道:“先进行募捐,要是不行,就以朝廷的名义向他们借,再不行,就让他们全家参军入伍,还是不行,只有杀一儆百了。”
符卿书苦笑道:“大人,我才入仕几天啊!就这样胡来,陛下会不会看不惯我啊?”
王猛走上前去,拍了拍符卿书的肩膀,宽慰道:“你照着做就行了,要是由于此事,陛下看不惯你,让你亏了前程,我帮你卖画去。”
符卿书淡淡一笑,道:“王猛,这是你说的,切莫反悔。”
郭凯笑道:“符大人,为国为民,大帅九死无悔。走吧!”
王猛对着两人的背影苦苦地笑了笑,转过身,走向大厅。
皇帝见王猛走了进来,道:“三弟,你是不是觉得此事不妥啊?”
王猛坐了下来,道:“陛下心系天下苍生,处处惦记着百姓,臣不能为您分忧,羞愧难当。”
廉正、郑经等人同声道:“臣等羞愧!”
皇帝道:“今日之局面,非众爱卿之过,不必自责。”
王猛等人起身道:“谢陛下理凉。”
郭凯与符卿书出得府衙,跨上马背,朝着中牟县奔去。披星赶月,一路前行,在公鸡打鸣的那一刻,两人带着二十来个兵卒,赶到了中牟县衙。
入得衙内,早饭也忘了吃,符卿书连忙派出县衙所有官吏,去请当地的大户前来县衙商量募捐一事。
官吏出,当地的财主们入。
符卿书带着中牟县令坐于衙内正堂,等着各大财神爷的到来。
几十个大官人入得衙内,符卿书站起身来,拱手相迎,道:“诸公!”
当地财主回话道:“见过大老爷。”
符卿书手一伸,微笑道:“免礼,看座。”
财主们倍感荣幸,道:“谢座!”
鲁县令起身,向财神们介绍道:“诸位,这位是汴州知府符卿书符大人。”
符卿书行礼道:“本官初来乍到,便让诸公亲临县衙拜见,道谢了。”
财神们欢言道:“符大人客气了,应该的!”
符卿书见财神们口袋里揣着东西,单刀直入,毫不隐晦地说道:“我看诸公并非空手而来,要是有什么礼物,就亮出来吧。”
财主们一听,面面相窥,摸不着头脑,很是不适应。
照理说,这送礼、收礼,都是暗地里单个交易,怎么今天这个主儿,当面怼哩!
鲁县令一见,嬉笑道:“诸位,符大人是个直性子,大家不必忌讳,兴啥啥不丑,都亮出来吧!”
财主们相互对看一眼,磨叽道:“你说。”“你先说。”“你先。”......
鲁县令见大家好似面生,鼓励道:“诸位,你们不妨自报家门,好让符大人熟悉熟悉,日后也好做个朋友。”
洪大财主起身,道:“大人,草民姓洪,名树叶,伊州府的总管是俺干爹。这座铁塔,是俺的传家宝,今日有幸送与大人,祝您步步高升,一步一台阶,坚稳如铁。”
符卿书笑道:“多谢!”
衙差拿来托盘,收下宝塔,道:“洪树叶大官人铁塔一座。”
楚大官人见符卿书毫不忌讳地收下了洪树叶的铁塔,站起身来,从兜里拿出一只金老鼠,喜气道:“大人,鄙人姓楚,名老五,礼部尚书是俺亲姑父。从今往后,大人要是有用得到我楚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知道老爷您属鼠,特意带来一个小玩意,望大人笑纳。大人,这金鼠跟真的一般大,莫看它的名声不好,却有可贵之处,能拉四方之财,享清福。”
符卿书笑答道:“多谢!楚公真是个仗义疏财之人。”
楚大官人笑眯眯地回道:“谢过大人夸奖。”
衙差走了过来,收下金鼠,道:“楚大官人送金鼠一个!”
水大官人见一堂和气,起身,欢言道:“大人,本人姓水,水中桥,发家靠的是水中捞。我送您一串红玛瑙,祝你仕途坦荡,步步高。”
符卿书一个拱手,欢言道:“多谢!”
衙差走来,收下红玛瑙,道:“收水大官人红玛瑙一串。”
孟员外见符卿书无所顾忌,站起身来,乐呵道:“大人,老朽孟好善,世代良民守家园,人称我孟百万,实则指我有万亩田,十里百姓靠着我穿衣吃饭,家家户户都有个平安。大人来到俺中牟县,我送您一个金元宝,足足四两单八钱。望大人笑纳!”
符卿书见他是长者,起身,拱手道:“多谢!”
衙差走了来,收下金元宝,道:“收孟员外金元宝一个。”
符卿书往前走上两步,将众财神环顾一眼,往衙差手上的礼盘看了一眼,道:“诸位,恕我直言,你们送我的见面礼,还是都拿回去吧,本官公务繁忙,后会有期。”迈步离开。
财神爷们一见,道:
“老爷,您别着急,有话好说。”
“老爷,你别生气。”
“大人慢走!有什么话,明说就是。”
“这些玩意儿实在是不值一提,大人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符卿书停了下来,回转身,道:“那你们就说说吧!”
“我送黄金十两。”
“我送半斤重的元宝二十个。”
“我送绫罗绸缎一百匹。”
......
符卿书笑道:“那粮食呢?乡民流离失所,饱受无粮之苦,玩物不能挡饥,黄金不能当饭,布匹只能御寒,可还没到冬天。”
孟员外道:“老朽愿把我家的库粮全捐。”
其他几人一听,不敢相信,同声道:“全捐!”
符卿书走了回来,握着孟好善的手,欢言道:“孟公,您真是善心比金亮,谢谢你捐献救命粮。因缺粮,多少人家外乡走,多少人家卖儿郎,多少人家门前飘白幛,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哭断肠。饱汉当知饿汉饥,衣厚当知他人凉。”
鲁县令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你们的彩礼都入账,一文不留,都换成米梁,救人难,可说是功德无量。看诸位能不能再慷慨解囊一番。”
财神们疑惑,问道:“大人,再慷慨解囊,再解多少?”
鲁县令笑道:“现粮五百担。”
财神爷们一听,都叹起气来。
符卿书笑道:“诸公莫慌,这五百担,算是朝廷借你们的,只要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立个字据。”
水大官人接上话来,微笑道:“大人,有您这句话在,就是不立字据又何妨,五百担就五百担。”
转过身,对着其他人道:“你们说是吧?”
其他人一个策应,道:“国难当头,那有不相帮之理。”
符卿书将手一拱,大声道:“诸位,既然你们这么看重朝廷,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今日就立下字据,等朝廷平定了叛乱,百姓恢复了生产,立马还给诸位,绝不拖欠。”
众财神一个拱手,喜气道:“大人之言,草民谨记在心。”
符卿书欢言道:“多谢!多谢!”
财神们道:“应该,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