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东门口,发出了一个声音:“让他们降了吧!愿意投降者,放其归家。”
王猛一不小心看见了如心,见到她的眼中含着两颗水珠,滴落在那松软的土地上,盛开出两朵恻隐之花,一眼看过,娇美无比。
白谷听过,跨马上前,向着通往西门的街道策马奔去,大声喊道:“大帅有令,愿意投降者,一律不杀,放其归家。”
声音犹如甘露掉落在干枯的土地上,一滴雨点,砸出一个坑,渐渐地出现了水流,出现了小溪,出现了河流,浩浩荡荡地朝着大江大河奔流而去。
西戎的勇士们听过声音,在浓浓的黑烟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弯刀,扯下了背上的箭袋,挑断了手中的弓弦,丢掉头盔,卸掉了战甲,情不自禁地蹲了下去。
火势变小,浓烟稀淡了下来,汉军将士派出发话者,对着投降的西戎勇士们道:“愿意投降者,空着手走出城门去,直接西归,不可逗留。”
西戎勇士一听,空着手,朝着城门外走去。
郑经见着西戎的士兵们空着手出来,令旗一挥,将士们散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西戎勇士心存感谢地从汉军将士身边走过,拉着长长的队伍,足足上万人。队伍排列有序,朝着西去的道路一路慢行,毫无半点生机,更没有往日的英姿。
太阳光洒落下来,照着西城门好生恐怖,使人不敢直视,闻者恶心,见者流泪。
夏衍一声令下,全体军民忙碌在一起,清理着战场,来来去去,汗水跟泪水流到一处。
不是没有办法,谁都不愿意走进这个人间炼狱,真是惨绝人寰,厌恶至极。
“你怎么哪?”
一个声音从东门口传了来,一个柔弱的女人向着一个男子跑去。
若霞听过声音,向着从马背上跌落的男子一把抱了过去,流着眼泪道:“哥,你怎么了?”
男子眼含泪珠,微笑道:“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我的心变得越来越硬了。”
若霞眼含泪珠,苦笑道:“哥,变硬点好,你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
男子躺在若霞的怀里,微笑道:“是啊,不知道把那些事儿都做完了,我的心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如心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微笑道:“你也不用太难过,只有你们这些好男儿的心硬起来了,这个天下才能有个太平时。”
男子伸出右手,轻轻地将如心的手儿抓住,小声道:“我对你说了重话,你可别在意啊?我也是没有办法。”
如心含着小水珠道:“我那会那么小气,早忘记了。”
男子笑道:“好,只要你不生气就好,等下我请你吃饭。”
如心一个高兴,慢慢地将王猛从地上牵了起来,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那我们等下吃黄河鲤鱼去,要不要加点糖啊?”
男子回道:“不用,还是用盐巴的好,原汁原味。”
牵着白马,扶着如心,往一家酒馆走去。
若霞见两人走开,望着王猛的背影,嘴里轻轻地唱道:“大地苍茫,潮起潮落。策马扬鞭,翻山越水,管它风霜与雪雨。我心已定,一如既往,管它天时、地利与人和。”
声音无意间传了出去,慢慢地蔓延开来,渐渐地响成一片。
终于,歌声嘹亮起来,渐渐地响彻云霄,缓缓地落满全城。
王猛牵着白马,挽着着妻子,走到了一个酒馆门口。
如心用眼瞧了一下酒馆的名字,只见横挂着的粗木板上,镌秀着‘兴元酒馆’四个大字。
酒馆伙计刚接过王猛手中的马缰,追了上来的承福对着王猛的背影喊道:“少爷,还要去秦州吗?”
王猛回过头来,止住脚步,等承福走到身边,温言道:“不用了,你们先回府吧。”
承福道:“是,少爷。”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开去。
男子见承福走远,牵着如心,走进了酒楼的大门,在大堂的西南角,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伙计将马儿处理停当,走进大堂,拿着菜谱走了过来,温言道:“大人,想吃点什么啊?”
如心接话道:“来条黄河鲤鱼,不要放糖,再来个青菜,再来盘豆腐,就这些吧。”
伙计记了下来,拿着菜谱,走了开去。
如心见王猛脸色不佳,有些忧心,询问道:“你怎么哪?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王猛浅笑道:“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如心正想说话,见着一位老先生走了进来。
老者没有客气,抱着一张古琴,径直地走到跟前,坐在另一张桌子边,对着王猛笑道:“王将军,我给你弹首曲子,你请我吃顿饭,你看怎么样?”
王猛听过,转过脸来,打开微笑,快语道:“那要看先生的曲子了。”
长者笑道:“那是自然,包管值一顿饭。”
王猛朗声道:“先生,请!”
老者将琴放到桌子上,十指按上琴弦,回过脸,对着王猛笑道:“那我就真请了。”
王猛手一伸,微笑道:“请!”
长者回过脸,微微一笑,十指揉动,琴弦摇摆跳跃,琴音传送开去,塞满一厅。
琴音抖落,洒满一地,听着王猛情意相融,口出绵绵细语:
“太湖水,浪打浪;太湖岸边,是家乡。清早船儿去撒网,夕阳西下鱼水满舱。春来野鸭寻菱藕,秋来手捧稻谷香。太湖水,宽又宽,千里碧波闪金光。祖先的恩情深似海,后人的生活,明年好过今年来。琼浆玉液天上有,不如太湖一碗鱼米汤。”
长者停下手指,回过脸来,欢笑道:“将军,怎么样?”
王猛起身,就是一躬,欢喜道:“小二,上酒。”
端来茶水的小二听过,高兴道:“好呢!”
将茶水端了过来,往桌上斟了三杯茶水,微笑着走了开去。
王猛手掌一伸,对着长者道:“先生请!”
长者坐了过去,接过王猛递来的一杯茶水,温言道:“公子曾在太湖边上,春光满溢,怎的不到一年,就如此憔悴。”
王猛笑道:“不是憔悴,是日子过的充实了些。往日一个人过,闲散的很,现在有了伴侣,心儿有了归宿,自然想的多了点。”
长者听过,向着如心行礼道:“老朽见过少夫人。”
如心还之以礼,微笑道:“见过老先生。”
小二端来美酒,放下三个杯子,就要走开,王猛一把叫住,对着小二道:“再来一只盐水鸡。”小二走开。
王猛提起酒壶,给杯子斟满美酒,向先生递了一杯过去,拿给如心一杯,端起酒杯,给老先生敬了过去,欢喜道:“俗语说的好,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銮挂名时。为这个‘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先干它一个。”
老先生听过,端起酒杯,一个碰撞,杯起酒干,欢乐满怀。
王猛饮下美酒,给两人酒杯斟满,微笑道:“不知老先生来到此地,有什么需要晚辈代劳的?”
老先生微笑道:“今日一食足矣,没有其他。”
王猛听过,端起酒杯,敬了过去,微笑道:“那就随老先生的意了,请!”
老先生端起酒杯,一个共饮,欢言道:“将军今日这一战,不像仓促应战,像是谋划了一段时日,不知将军是不是急着东进?”
王猛一惊,脸色突变,慢慢放下酒杯,温言道:“老先生慧心慧眼,还请赐教。”
老先生放下酒杯,见王猛虽脸色惊奇,却极为内敛沉稳,放开嗓音道:“将军去年清除了荆湖水患,今日又一战定西北,为这里谋得了数年的安定,真可为功绩卓着。若以如此功业,上书朝廷,带兵入驻晋中,执掌太原,皇帝必定许之。太原别称并州,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一旦朝廷需要,北上可拒胡狄,西进可定河西,南下可保京都,东出可战冀北。现今天下大势,天地茫然,潮起潮落,雪雨风霜,若让将军执掌此地,于朝廷有益无害。”
王猛听过,拿起酒壶,将两人酒杯斟满,放下酒壶,端起酒杯,向老先生敬了过去,饮下杯中酒,站起身,走离凳子,双掌合拳,俯头弯腰,恭恭敬敬地对着老者就是一拜,感谢道:“多谢先生谋划,我代朝廷在此谢过。先生若是愿意,我愿聘请先生为幕府文书,帮我决断军政大事。”
老先生听过,喝下杯中酒,静默了一会儿,温言道:“小将军盛情相邀,本不该推辞。但你为刘云飞的徒弟,实难相帮,刘云飞乃我死敌,恩怨实难化解。”
王猛听过,斟满酒杯,温言道:“先生大才,想必与我恩师的恩怨皆出于朝堂之事,我师傅脱离朝堂已近二十年,所有恩怨情仇早已抛之脑后,先生更没必要耿耿于怀,不如就此放下。看在天下无辜百姓的面儿上,扬清去浊,就让晚辈代我恩师向老先生赔个不是,从此恩怨两清,可好?”
提起酒杯,恭恭敬敬地一躬,向老先生敬了过去。
老先生看了看王猛,静了静,掩掩一笑,端起酒杯,将酒水一口饮尽,放下酒杯,温言道:“小将军这么年轻,就能将话语说到这等份上,我要是再计较往日恩怨,那就只能说痴长了这么些年岁。什么职务就不用了,每月发点酒肉钱就可以,免得馋嘴时,只能干想着,吃喝不起。”
王猛听过,再次起身,一个鞠躬,欢喜道:“老先生大量,晚辈再次谢过。”
斟满酒杯,对着老先生敬了过去,两人一个共饮,杯起酒干,酒水甘甜。
店主带着小二端来菜肴,将其上桌。店主拿来一个酒杯,店小二端来一壶美酒,给店主斟了一杯。
店主端着酒杯,对着王猛笑道:“大将军今日击败西戎骑兵,给陇西百姓换来数年的平安,草民无以言谢,水酒一杯,不成敬意,望大将军饮下。”
王猛提起酒杯,对着店主跟老先生一个共敬,欢欢喝下。
店主见王猛饮下杯中酒,微微一躬,欢言道:“多谢将军!将军慢用,草民就不打扰将军用膳了。”欢欢走开。
王猛送走店主,拿起筷子,对着老先生道:“先生,请。”
给老先生夹了一个鸡腿,又夹了一个鸡翅膀给如心,如心极为高心,慢慢吃下。
老先生吃过一个鸡腿,将店主留下的哪壶酒拿了过去,自斟自饮了一杯,一边夹着鱼肉,一边小声道:“我姓余,名清,你以后叫我老余就好了,别老先生老先生的,听着别扭。”
王猛给余清又夹了一个鸡腿,老余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朝如心看去,对着王猛道:“这个鸡腿该她吃,我吃过一个了。”
如心笑了笑,柔声道:“他知道我喜欢吃鸡翅膀,鸡腿还是你吃了的好。”
老余笑道:“温温可人,就像一颗美丽动人的心儿,真是个好姑娘。”
王猛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就为这句‘温温可人’干它一个。”端着酒杯,朝老余敬去。
老余端起酒杯,杯起酒干,不在话下。如心见两人喝的高兴,也跟着喝了一小口,酒水也不是那么难喝。
几杯酒水过后,王猛开始上头,给老余跟自己斟了一杯,将酒壶递给老余,微笑道:“余叔,我不善酒力,这两个酒壶全交给你了,千万别客气。”
余清接过酒壶,微微一笑,温言道:“不善饮者不贪,好。”
王猛端起酒杯,向老者敬去,两个酒杯一碰,杯起酒干。
王猛放下酒杯,端起饭碗,吃了起来。为了陪着如心,吃的有些慢,好像米饭极为珍贵,生怕吃快了消化的快。
如心见着,就想发笑,但还是忍了下来,夹了一块豆腐给王猛。
王猛吃下,喜乐一脸,余清见着高兴,连喝了两杯。
肚子填饱后,王猛感觉不是很好,就想睡觉,付过饭钱,牵着白马,牵着如心,引着老余,离开饭馆,走向枹罕郡守府衙。
路上见着一些将士们在清理着战场,就是一句招呼,什么也没管,一路朝府衙走去。
几经转转,来到府衙,将马缰交给卫兵后,对着余清道:“余叔,你自便,要是困了,就让士兵带你去休息。我有点犯困,就不陪你了。”
顺便跟卫兵交代了两声,礼别余清,扶着如心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
回到后院,走进卧房,什么也没想,书信一封,交给承福,让他找人送往京城。
等承福走后,王猛脱掉铠甲战袍,就滚上了床,睡了过去,还是如心帮他盖的被子,帮他擦了把脸。
如心见王猛一脸的疲惫,心儿有些心疼,搬来一把凳子,坐到床沿边,陪着王猛,渐渐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