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秦淮河畔。
河面之上水波粼粼,一片金光洒下,映得人间如仙境一般。
只不过。
此时的‘仙境’,却是匆匆闯进了一众瘟神。
原本还倚靠在岸边船舫上喝酒作乐的富家贵公子们,看到不远处,那一个个配着绣春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
霎时间。
众人脸色皆变。
风景最好的一处楼船上,红衣青年虽是一身贵气,但脸色却是铁青。
身旁,同样贵气的青衫少年起身,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河岸边……
只是一眼。
这少年也是脸色剧变。
“是这帮锦衣鹰犬……”
话还没说完,红衣青年立刻捂住少年的嘴。
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要命了?!没看到领头那人正是锦衣卫的头子吗!蒋指挥使亲自带队……”
“莫不是,来抓你我二人的?!”
“抓我们?”
少年一时都忘了恐惧。
忍不住道:“我父乃是礼部侍郎,他敢对我不敬?”
礼部侍郎……
的确是个大官,这少年也的确能在南京城里称得上是‘官二代’。
但问题是……
即便是吏部的顶头上司,在蒋坏面前都吃了瘪。
你爹一个吏部侍郎,难道就能讨到好处不成?
“莫说是对你不敬了,就是抓你下诏狱,你又能如何?”
“别忘了,凉国公之子蓝彬,可就是他们抓进去的!”
连凉国公的面子都不卖。
自己这官二代,又算得上什么?
青年说完,脸色愈发难看,更是有着一丝恐惧!
……
岸边船舫上的王公贵族们在想什么。
蒋坏可没心情去管。
他现在就一个想法,赶紧把运来的粮,都给散发出去。
不然,今天只怕是没法准点下班了……
“行了。”
秦淮河的一处污水交汇之地。
正是灾民的聚集点。
沈炼几人走在前边,先是驱散了围上来讨钱的灾民,接着便冲人群大声喊道:“你们,还有几人能喘气?!”
“这是……”
“大家快跑!”
“锦衣卫来拉壮丁了!!”
“锦、锦衣卫!是锦衣卫——”
沈炼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嗓子吼出去。
几乎瞬间,原本还躺满了人的空地上,无数灾民翻身而起,扭头就跑。
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很显然,锦衣卫的名声,的确是臭的有点离谱。
不光是不受王公贵族们的待见。
更让这些百姓们感到恐惧。
“……人都跑了?”
看到眼前已经没个人影的空地上,只剩三两只野狗,还在懒懒散散的躺着晒太阳。
蒋坏彻底愣住了。
他知道锦衣卫的名声很不好。
但实在是没想到……
好心好意来赈济灾民,反倒让这帮人误以为锦衣卫过来拉壮丁了!
这,着实让蒋坏有点尴尬!
“回禀指挥使大人,还是有活口的。”
说话间,沈炼连忙揪住几个刚才围过来讨钱的灾民。
这几人刚才被他用刀鞘拍开,一时吃痛,来不及跑。
这下,看着满脸阴郁的蒋坏。
几人脸上一阵抽搐,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大人!大人!”
“我还有八十高堂老母要奉养,还望大人开恩,饶过我吧!”
“我、我还有三岁女儿等着吃粥咧!要饶也是先饶我……”
瞬间,几人忍不住争执起来。
蒋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立刻拔高了声音,怒声道:“闭嘴!”
“大……”
“大你吗个头!”
眼看还有人不肯闭上嘴,蒋坏拎起刀鞘就砸了过去,“你刚才说你有八十岁的高堂老母?怎么,你娘是六十才老来得子?!”
他怒视着眼前看着就显年幼的少年,忍不住骂道。
不得不说。
尽管这些人都是灾民。
但灾民也不一定都是值得可怜的人,毕竟如今的大明还是刚开国不久,一切百废待兴。
还没到明末那种土地兼并到极致的情况。
很多人之所以成为灾民,有些时候是因为天灾,有些时候则是因为自身原因,比如说……
懒!
一如眼前这个少年。
看对方这嬉皮笑脸的模样,要说对方是因为天灾才成了灾民,只怕不尽然。
“大人,这铁树还能开花,我娘六十咋就不能生我了?”
少年嘴硬道:“再说了,您要是拉我这个壮丁,我身上可染了瘟疫呢,您就不怕我祸害了别人?”
“染了瘟疫还能活蹦乱跳,倒是罕见。”
蒋坏闻言,顿时冷笑。
不过,‘瘟疫’这两个字终究还是很吓人的。
沈炼几人连忙退后了几步。
跟这几个糙汉不一样,卢剑星是自己往后退,还不忘拉了蒋坏一把。
只是蒋坏身形稳如磐石,动都没动。
“行了,我说你们几个,既然都有手有脚,不妨帮我做件事,如何?”
蒋坏也懒得跟这几人啰嗦。
不等对方答应下来,便立刻道:“我乃锦衣卫指挥使,蒋坏。奉应皇命,为灾民救济赈粮。”
“粮车就在后面,现在是未时三刻,在申时四刻时,你们能叫多少灾民来领粮,我便赏你们多少斤粮米,如何?”
“什、什么?”
少年听到这话,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大人,此言当真?!”
“我刚才说了,我乃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蒋坏冷笑道:“知道什么叫指挥使吗?”
“不、不知道……”
“拔刀。”
平淡如水的一句话落下。
霎时。
上百名随行而来的锦衣卫,立刻拔出腰间的绣春刀。
金铁交鸣声宛如一道龙吟。
震得少年脸色都变了。
不光是他,远处的船舫上,看到所有锦衣卫忽然拔出了刀。
一众王孙公子、勋贵纨绔们,眼神都变了——“这姓蒋的,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这可是秦淮河,不是他那镇抚司!!”
瞬间,众人心中暴怒。
可看到那寒光凛然的绣春刀。
以及那一身代表着无上皇权的飞鱼服。
他们终究还是没敢开口,更不敢表现出半点愤怒。
“狗日的蒋坏——”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开始咆哮起来。
而始作俑者。
此时却摸了摸鼻子,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已经吓坏了远处的各路二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