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世界,一切莫非是苦。
周婉婉逃不掉,郑柔也避不开。
缓口气,唐锦心接着道:“郑柔长得漂亮,气质好,上大学时追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就有大她一届的慕容子赋。半年时间,他费尽心机有预谋地追到了郑柔。浅煜,你知道吗,这是一场裹着糖衣的彻头彻尾的欺骗,其目的,是为了获得郑畦的资金支持。”
“彼时的慕容集团,跟冯氏差不多吧。慕容舟心高气傲,不愿在夏爷爷跟前跌面哭穷,所以把手伸到了禹海,锁定了郑畦这个目标。郑畦老奸巨猾难下手,但郑长闰和郑柔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于慕容舟而言,想掌控,易如反掌。”
“郑柔二十岁生日时,不顾郑畦反对,和慕容子赋结了婚。婚后,她在慕容父子俩的撺掇下,想方设法地利用娘家资源,差点害得郑畦破产。临近大学毕业期间,外婆曾亲自到锦州劝她听从郑畦安排,去国外读研,她拒绝了,转而进入慕容集团,成为慕容子赋的秘书,彻底将自己的剩余价值拱手献给他们榨干。”
当高岭之花自愿跌落神坛,甘为陪衬的绿叶时,结局,注定是输!
听到这儿,夏浅煜心底只剩震撼。
查郑长闰的时候,他顺带看过郑畦资料,那是禹海玉石圈的传奇,其实力不输夏雄。
至于郑柔,除他妈妈时常称赞她是不可多得的商才外,他几乎没在商业圈子听到过这个名字。
“难道子赋叔当年做的那些轰动商业的事,都与郑阿姨有关?”
夏浅煜刚问出口,唐锦心就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声是。
“慕容集团迅速发展壮大的那五年,百分之八十的成绩归功于郑柔。她的敏锐和决策力,以及撬动资源的能力,知晓她的人无一不敬佩,她要是没死,逆封和闰堞重股如今定是行业翘楚。”
“同人不同命,郑柔有和你妈妈一样的抱负和野心,却没有一样的好老公。她把自己深藏在幕布之后,将功勋和光芒全部给了慕容子赋,甚至,她,你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会夭折吗,全拜慕容子赋所赐,他为求慕容舟放过杨姝萌,不惜立下军令状,势必竟下大标。”
“那个大标,是郑柔挺着肚子陪酒,拿我哥哥的命换的,我不知道慕容子赋是怎么忍心让郑柔这么做,那他妈也是他的孩子啊……浅煜,郑柔她很爱我哥哥,因为她始终认为他才是她和慕容子赋爱的结晶,我记得有一次她喝醉了,抱着我哭了一整宿,嘴里念叨的全是对我哥哥的愧疚和思念。”
郑柔所有的母爱,都毫无保留地倾注给了慕容一。
而慕容念一,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她看似活在阳光下,实则早已烂在了泥沼里。
幸好!
唐锦心不是慕容念一,还能感受温暖,还能拥有爬出深渊的勇气。
“锦心,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你自己。”夏浅煜空出地手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嗓音哽咽,“走到我身边的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的路,就让夏浅煜陪着唐锦心一起走,好不好?”
原来,懂得,无需多言。
眼皮一刻比一刻滚烫,唐锦心捏着被子的手不断缩紧,她按捺住心头的委屈说好,并继续将未讲完的故事道出。
“孩子胎死腹中,对郑柔身心伤害都很大,但为了慕容家香火,为了全慕容子赋做父亲的梦,她四处寻医问药,调养身体。”
“趁此空隙,慕容子赋渐渐握稳慕容集团实权,更以忙碌为由,偷偷与杨姝萌在外安了家。郑柔怀我那头几个月,受尽折磨,而慕容子赋漠不关心,哪怕我出生,他都没第一时间来探望。”
“其实,慕容子赋出轨杨姝萌的事,郑柔很早之前便已察觉,她也曾闹过,结果都是无疾而终。小叔叔多次劝说离婚,她却置若罔闻,仿佛只要窗户纸不捅破,她就可以骗自己到老。”
“我两岁那年,外婆和郑畦相继病重,郑长闰又出幺蛾子,在慕容舟的建议下,郑柔带着我回到禹海,侍奉双亲的同时,远程兼顾慕容集团大小事物。两年时间,慕容子赋只来看过我们三次,一次是外婆丧事,一次是郑柔生辰,一次是郑畦丧事。”
“真正重回锦州,早已物是人非。一无所有的郑柔,消沉半年,卧病半年,直至杨姝萌亲自登门挑衅,慕容子赋提出离婚,她才真正醒悟,也是从那时起,她彻底变了一个人。”
郑柔的改变,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唐锦心永远忘不了五岁生日时,郑柔对她说的话。
后者说:念一啊,人心最易变,谁都不可靠,所以,你要开始学会自己做自己的天了。
“慕容爷爷呢?他最在乎脸面,岂会容忍一个与他人私生孩子的女人,来插足你父母的婚姻?”
夏浅煜自认为慕容舟不会傻到纵容慕容子赋这般胡来吧。
闻言,唐锦心笑了,她掀开夏浅煜的手,一双泛着泪光的明眸凝着昏暗的天花板,“起初,他还算有点良心。后来,知晓杨姝萌怀孕,怀了他亲孙子时,他恨不得郑柔立刻卷铺盖走人。”
这......
夏浅煜眉头微皱,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自古以来,世家继承人大多属意男孩,故,纷争自是不断。
他打小处于这个圈子,对诸如此类的事早已见惯不惯。
但一想到唐锦心也曾经受折磨,心里难免会替她难过,亦恨自己觉察太晚,没能更好地疼惜她。
“杨姝萌的孩子没出生吧?”
唐锦心摇摇头,语气平静,“没有!覃安舅舅在商场遇见杨姝萌时,明目张胆报仇,将她推下楼梯,导致她大出血流了孩子。覃安舅舅被捕入狱时说了,杨姝萌敢再怀,他就敢再杀。”
“覃安?舅舅?你咋那么多舅舅?”夏浅煜问道。
掰了掰手指,唐锦心笑着道:“我有八个舅舅,郑长闰、乔飞舅舅、覃安舅舅都已故去,现在还有五个,小叔叔和槟榔舅舅你知道的,周黔舅舅在国外发展,黄俊舅舅在禹海做玉石和海上基建生意,戚羽舅舅做大官。”
除郑长闰外,其余七个都是郑柔认下的干弟弟。
郑柔与他们的故事,唐锦心知之甚少,但她深知他们每一个都将郑柔认作至亲,拿她当亲闺女照拂。
路烨曾给她一张银行卡,说是零花钱,她拿去银行查过,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七笔汇款,乔飞虽故,其子却坚持做着这件事。
“郑阿姨真厉害,给你留下这么多靠山。”夏浅煜感慨的同时,似乎也意识到什么,“锦心,爷爷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
话落,怀里的人看了看他,然后坐起身来。
将散落的头发随意勾至耳后,唐锦心叹叹气道:“杨姝萌孩子流掉,慕容子赋彻底和郑柔撕破脸,尽管如此,郑柔还是不同意离婚,她手握太多秘密,慕容舟也不敢逼迫,索性大家就这么耗着。”
“郑柔没回慕容集团,而是创办了逆封、闰堞重股以及现在给黄俊舅舅经营的婉玉行,她一边时不时地给慕容集团一些教训,等慕容子赋向她低头认错,一边严加管教我,琴棋书画,商业谋略,我都得学,学不会就挨打或者关进自省室挨饿。”
“杨姝萌本就孱弱,流产后,身体愈发不好,慕容子赋几乎一有空就守着疼着。但他哪里会知道,杨姝萌根本不满足,她要的是郑柔死,要的是慕容夫人这个名分。”
“杨姝萌为人下作,专做见不得光的龌龊事。若不是她,覃安舅舅不会惨死狱中,高雪舅妈就不至于被郑长闰家暴,导致终身不孕。还有乔飞舅舅、姣姣阿姨......郑柔亲近谁,她就害谁,如果不是慕容子赋一而再再而三袒护,杨姝萌早被郑柔千刀万剐了吧。”
“三角恋的纠缠,止于我九岁生日。生日前一天,慕容子赋通过法院起诉离婚成功。生日当天,他和试管受孕成功的杨姝萌决定去领证,然后办婚礼。领证路上,出了车祸,郑柔开车撞的,慕容子赋被敲晕拖到马路边,杨姝萌身上挨了一刀,然后连人带车烧成灰烬。”
处理完这些,郑柔买了生日蛋糕,回家洗了澡,陪她度过了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
“郑柔自杀时,她对我说:念一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命运的因果。”
种如是因,结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第二次提起这段过去,唐锦心依旧觉得好没意思。
长吐一口浊气,收拾好脱轨的心情,她道:“郑柔死了,我也不打算留下,所以找到慕容舟断绝关系。再之后,我被老唐收养,慕容舟为遮丑,将杨姝萌的孩子带回慕容家,以我之名生活。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另外,你刚刚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是的,夏爷爷知道我真实身份。”
“既然脱身成功,为何又自投罗网?”夏浅煜愈发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毫无防备地成了局中人。
“谁让郑柔用她万般罪孽,给我镀了一层金衣呢。”唐锦心翻身下床,穿好拖鞋。
窗外一片寂静,仿佛那场暴风雨从未踏足过似的。
“人生而有影,慕容念一就是唐锦心的影子,我若想活下去,必然得接受,希望,你也能接受这样的我。夏浅煜,未来的路,你是想和慕容念一坐豪车,还是想和唐锦心徒步呢?你不用着急给我答案,慢慢想,深思熟虑的想。”
“靠双脚走出来的路才踏实。”夏浅煜握住唐锦心的手,眼底盛着心疼,“锦心,在我看来,金衣加身并不是光环,而是盔甲,我会努力,给你加固,让它同我一起守护你。”
“咦,好肉麻!”唐锦心抽开手,逃离至门边,“我回房睡觉了,你快睡吧,晚安。”
不等夏浅煜回答,她已经关上了房门。
前者撇撇嘴,不悦地嘟囔道:无情的小胖子,也不说亲一个再跑!
十指交叉至于脑后,视线虚浮的夏浅煜认真回想着唐锦心今晚所言,情绪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