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南轲今天的心情似乎异常好，就连百里凉介也依稀感觉到了。
他看着南轲眉眼的笑意，眼底划过一丝迟疑。
南轲的情绪时好时坏，倒是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虽说百里凉介并不在意这些，但是有时看着南轲嘴角的笑意，他倒是希望那是真正的笑意。
南轲自顾自的吃着，时不时给百里凉介夹了一些。
南轲有意让气氛更热络一些，所以总是会时不时的开口，问一些随意的事情。
虽然南轲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没有什么深层意义，只是随意的闲聊而已，但是百里凉介听着这些话，倒是觉得有些开心。
只是普通话家常的话语，却这么让人开心，这一点倒是百里凉介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眼前的南轲，听着她天马行空的话语，嘴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南轲费力的说着，百里凉介这个人很静，以至于全程都是她再说，而百里凉介只是在一旁听着而已。
每当她觉得自己说不下去的时候，百里凉介都会适时的接几句。
而他的这几句话，总是能让话题继续下去。
南轲拿起一旁的茶水，灌了一口。
说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只不过她并不觉得烦闷，相反还有些开心。
也许她是开心的。
和百里凉介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南轲也不好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想什么，不管什么事，似乎只要按照她的意愿去做就可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这种感觉虽然有点任性，但是南轲却觉得很好，至少此刻是如此。
南轲看着百里凉介，笑道，“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情，你也说说你的事吧？”
“我？”百里凉介语调微扬，似乎没有想到南轲会开口说这个。
“是啊，我都没有怎么听说过关于你的事情。”
“在宫里也没听说过吗？”
“嗯……少。”南轲顿了顿，“而且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是这样嘛……”百里凉介笑了笑，“那太子妃想要听我说什么呢？”
“就说说你小时候吧。”
“小时候……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为什么？”
南轲知道百里凉介小时候过得困苦，虽然贵为东宫之主，却连一个得脸的宫女都比不过。
虽说南轲没有听到特别详细的事情，但是偶然间也听宫女们说过几嘴，所以心里依稀也有了些了解。
只不过这大抵都是从别人耳里听来的，南轲想要知道的更加详细。
她现在有些想要了解。
百里凉介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我怕现在说出口的话，倒是会破坏了现在的气氛，所以还是不要说这些比较好。”
南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她知道那可能是百里凉介心中的一道疤，她也曾想过这件事对于百里凉介而言应该算是一件难以揭过的伤疤，看来确实是她鲁莽了。
虽然百里凉介成天脸上都是一副温和、怯懦的笑意，但是遇到自己不想回忆的事情，也还是会鼓起勇气拒绝。
南轲想，百里凉介说出这些话估计就已经用了很大的决心了……
百里凉介看着南轲眼底的怜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南轲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想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个人脑子里到底想了什么？
虽说他幼年时期可能确实过得比较辛苦，就算南轲可怜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连他自己都可怜那样的自己。
每当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他都像是一个看客，冰冷的看客。
冷眼站在回忆中，看着被踩入尘埃的自己。
那样很可怜，他知道。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说原谅一个犯错的人，是善良，原谅一个欺辱过自己的人，是大度。
那百里凉介可以说完全没有和这些字眼沾边。
他也不想变得那么善良，那么大度。
因为对于他来说，没有必要。
他没有必要变成那样的人，也没有必要自欺欺人，强迫自己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
他不想，也不愿。
那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愿变成那样的人。
他只想要把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全部都踩在脚底下，狠狠的踩着，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他厌恶的人就应该消失，就应该这样消失在这个深不见底的皇宫中，消失在一场暴雨里，化作泥泞……
百里凉介轻轻勾着嘴角。
不是他不愿意回想，而是现在还没有到该回想的时候。
他有大把时光可以慢慢跟那些人算这笔账，如果那些人可以有幸活到那时候，那么他也不介意好好算算。
南轲见百里凉介不愿说，自己也不会去逼迫。
她只是笑着吃着面前的东西，随即又看了百里凉介一眼。
不愿说也没事，反正她也可以打探到。
只不过看百里凉介这样子，以前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可能还真的是一道疤……
揭人伤疤的事情南轲可没少做，但是她却不想这么对百里凉介。
既然当着人的面不要这么做，那么她也就只能偷偷的去做了。
南轲继续说着自己以前的事，之前的一切都似乎就此过去，也没有再提。
酒楼的一角，一抹白衣隐在角落里，将南轲和面前那人的一切尽收眼底。
辰沛看着坐在南轲对面的人，那人应该就是百里凉介，冀朝太早，南轲的夫君。
两人嬉笑的场景，就这样印刻在眼中。
他就这样看着，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
心口微微有些刺痛感，辰沛知道是什么原因。
虽然这副画面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心里却远比想象的要来的平静许多。
可能是因为这一幕早就在心中上演了千万遍，以至于现在看到的时候，心中平静了许多。
南轲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知道。
他一直希望南轲平安顺遂，就算是得知她要嫁到冀朝之后，他心里也喜欢她可以得到冀朝太子的喜爱。
一个女子，若是夫君不疼爱的话，那她今后的日子如何好过。
一个普通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南轲嫁的那个人是冀朝太子。
在这样一座皇宫中，活着本就已经是不易，如果身边没有人庇护一二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南轲本就是洒脱随意的性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受到条条框框的舒服，那样只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现在在这宫中，她没有办法展示出真正的自我，更没有办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想到这些，辰沛心里就不由为南轲觉得委屈。
但比起这些，他更怕南轲会在宫中受到伤害。
他害怕的事情有太多，所以想着若是能够拥有冀朝太子的宠爱，南轲在宫里的日子可能会好过许多。
而这一幕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想法，只不过他心底确实放松了一些。
这样对于南轲而言更好一些。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一个人守着就好，回忆这种东西，记得人多了，反而伤感。
辰沛看着南轲嘴角的笑意，唇边不由爬上一丝苦笑。
既然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那么现在看到这一幕，心里应该欣慰而已。
难道自己还指望南轲和自己一样抱着回忆过日子吗？
这样的生活自己一个人过就可以，南轲不需要面对这样的痛苦，他也不希望南轲的余生这样度过。
如果南轲真的喜欢上了冀朝太子，可能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辰沛微微的闭着眼，虽说他心里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对于南轲而言是好事，他也早就已经想过了这种可能。
但是心头还是隐隐作痛。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仿佛是自虐一般，只是看着。
即使内心早已滴血，却还是不忍移开眼。
南轲突然一愣，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她刚刚分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而且那感觉……还有一丝熟悉……
难道是……
南轲心头浮现出那个白衣身影，她晃了晃头，怎么可能，那个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不会再来。
南轲嘴角突然爬上一丝自嘲的笑意，任谁看了都觉得有丝凄惨。
百里凉介愣了愣，“太子妃……”
“嗯？”南轲连忙收敛好表情，看着百里凉介。
“你怎么了？”百里凉介问道。
南轲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吃撑了而已，所以有些不舒服……”
“要紧吗？我们要不要先回宫？”
“不要紧，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你快吃吧，我坐一会儿。”
百里凉介点了点头，“那好吧。”
南轲压住心头的那一丝异样，她总觉得辰沛就在附近，但是就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虽然她知道这一切很可能只是她的妄想而已，但是心里还是不由乱了。
他真的离开了冀朝吗？
还是说……他还在这儿？
南轲抿着唇，不敢再想下去。
虽然她有这样一种直觉，但是她又觉得辰沛没有必要骗她。
虽然心里一直在否认着这一种直觉，但是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大。
可能……她应该什么时候去找一趟二哥，好好问问。
……
辰沛回到南谌居住的地方，依旧是那副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去哪儿了？”南谌突然出现，问道。
“殿下。”辰沛拱手，“我只是出门散散心而已。”
“我听下面的人说，今天小妹又出宫了……”南谌慢慢的停了下来，看着辰沛，“你去看小妹了？”
辰沛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南谌，而且他也没有想要隐瞒南谌的打算。
辰沛颔首，道，“是。”
“你啊……”南谌无奈的摇着头，“你还真是不想放弃任何和小妹见面的机会，这才刚刚得到消息，就这么急哄哄的跑出去了，难道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是我太鲁莽了，抱歉。”辰沛微微低头，“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南谌看着辰沛，心里止不住叹气。
就算辰沛现在这么说，但是下一次若是还是得到了小妹的消息，估计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吧。
明明就不是可以放下对方的人，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似乎可以把这一切的情绪完全掌握，实际上也只是被南轲这两个字捏的死死的而已。
谈何放下。
南谌听着下面的人说，小妹这次是和那个冀朝太子一起出宫，两人在长安街有说有笑。
他原本不想让辰沛出门，但是等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却得知辰沛早就已经出门了。
看来这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事情。
南谌之前有多想两人在一起，现在就有多纠结。
看着两人互相折磨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事情到今天这一步，他才逐渐换了一种想法。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话，那就放开。
这样的话可能还能更好受一些。
一直把自己困在那片回忆中，除了痛苦，似乎也不会有其他的东西。
南谌知道，辰沛心里不好受。
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如今却可望而不可及。
南谌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似乎，眼里闪过一丝坚毅。
“辰沛，回南国吧。”
辰沛一愣，嘴角微抿，“殿下何出此言？是因为我在这儿给殿下添麻烦了？”
“不，不是……”南谌垂着眼，轻轻叹了一气，“只是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好。”
“为何？”
“辰沛，之前我确实一心只想撮合你和小妹，甚至撇下南国万千百姓的性命，想要你们幸福。我很自私，只希望自己的亲人可以美满。可能如父王所说，我这样的人不适合为王。”
之前南谌就想过要赌，当初他提出的计划，也是一个诺大的赌局。
既然是赌局，那自然没有办法保证一定就会成功。
但是他却没有和南轲说，只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不会有任何问题。
南谌抬眼，看向辰沛，“之前我确实是那样想，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你们可能相互忘却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