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看着百里奚仲几乎有些质问的表情，百里凉介只是纯真的笑笑。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质问他这些？他上心也好、不上心也罢，轮得到百里奚仲在这儿指手画脚吗？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南絮的死，百里凉介心里满是寒霜。
南絮之死一直是他心中的逆鳞，只要身边人提起这件事，他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狂暴。
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提起南絮，也没有一个人配对南絮身前指指点点。
原本百里奚仲问那个愚蠢的问题时，百里凉介心里就有些暴躁。
他厌恶别人提起南絮，也讨厌别人拿南絮和南轲作比较。
可能是因为这两人的影子时不时会在他心中重合，所以他更不想去想这些问题。
因为没有意义。
就算再去将两人进行比较又如何，南絮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一直都无可撼动。
而且他也依稀可以感觉得到南轲的心思压根就没有在他身上，如果说他和南絮之间的关系更像师徒的话，那他和南轲之间的关系只是两个因为各种原因而被迫捆绑在一起的人而已。
除此之外，并不其他。
但是他会保护南轲，如果南轲这一生都要在这高墙中度过，那他就保她一生。
只要南轲还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让南轲有性命之忧。
这不仅因为是因为南轲是南絮的妹妹，还因为南轲是他的太子妃。
百里奚仲见百里凉介不回答，心情愈发有些烦闷。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界了。
如果他和百里凉介的关系异常好的话，那他问这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和百里凉介之间却没有这么好的关系。
当年他虽答应南轲不再欺负百里凉介，但是却也没有和他深交的意思。
他和百里凉介从来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两人的身份便已经注定了一切。只是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平和了一些而已，但是这却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若是凭借这一下点便认为他们是好兄弟的话，这未免也太过可笑。
皇家之间的亲情太过脆弱，脆弱到只需出现一点利益，便会毫不犹豫的互相残杀。
百里奚仲知道，总有一天他和百里凉介之间也会如此。
但如果百里凉介能一直保持眼前这副天真的模样，他也不是不能饶他一命。
从前百里奚仲对于帝位可能并没有这么重的心思，但是自从冀文帝让南轲嫁给百里凉介之后，他心里便开始种下了一颗种子。
南轲在南国早有婚约，而当初南轲也是用这一点彻底打消了百里奚仲想要娶她的念头。
南轲不喜他，没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但是南轲在南国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两小无猜、早已订下婚约。
这一点让百里奚仲退却了。
即使他再喜欢南轲，再怎么想要和她在一起，他也不能在他人已有婚约的情况下再去强娶。
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没有这样的能力，父皇又不愿在这事上为他出头，并且还因此狠狠责骂了他一番，再加上南轲对他无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潇洒退出以外，他没有别的路而选。
就在他以为南轲一定会嫁给那个青梅竹马，过上理想中的美好生活以后，事情又突然发生了变故。
冀文帝大手一挥，便让使臣从南国将南轲带了回来，还是在人家连喜服都已经准备好的情况下，强行迫使对方同意……
冀文帝明明可以做到，但是却不愿为他而做。
意识到这一点的百里奚仲自然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他却只能将这一切影忍下来。
对于他来说，他宁愿南轲在南国幸福快乐的生活，纵使此生不见也无妨。
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情形出现在他面前。
这，只会让他心有不甘。
这就像是在告诉他，其实他也有可能得到南轲，但只是因为他不够强而已，因为他没有冀文帝那样的权力，所以他只能眼睁睁都看着这一切发生，只能独自一人在深夜里叹息。
如果他能有这样的权力，那现在站在南轲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呢？
那一刻埋下的种子，在每一个冰冷漆黑的夜晚一遍一遍的反复折磨着自己，逐渐的生根发芽。
一开始他还会去控制自己的这种想法，但是每当他看到百里奚仲和南轲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整颗心就被揪住，难以呼吸。
他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
如果南轲还在南国的话，他大可以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自己比别人来晚了一步，南轲身边早就有心意相通的青梅竹马，自己比不上他也是应当。
他会一边叹息，一边祝福，希望南轲可以过的好，他心里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但是现在却不是这样。
站在南轲身边的人不是那个青梅竹马，而是百里凉介。
为什么是百里凉介？为什么是这个人？
百里奚仲不能接受，他比百里凉介更先喜欢南轲，也早就向父皇提起过想要求娶的意愿……
明明那时父皇严厉的拒绝了他，并且还痛骂了他一通。
但是之后呢，之后父皇却在南絮死后，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去南国将南轲接来，并且为百里凉介和南轲赐婚……
你看，这不是做得到嘛，只是父皇不愿意为自己做而已，仅此而已。
既然没有人愿意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谋算，那就只能靠他自己。
百里奚仲掩去眼里的心思，依旧笑着，开始转移话题，谈论起别的事请。
待百里奚仲离开东宫之后，百里凉介眼眸沉了沉。
看样子他的太子妃还是很有魅力，就连五哥都拜倒在了石榴裙下。
百里凉介自然知道百里奚仲对南轲有意，毕竟当年求娶一事虽然来的仓促，但是当时在宫内也是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只是他没想到百里奚仲对南轲这么认真而已，看样子百里奚仲是真的心仪南轲，如果南轲对百里奚仲有意的话，日后他倒不是不可以成全。
只不过早在南轲嫁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听说南轲在南国早已订婚，只是要等到及笄之后再举行大婚。
看样子若是他这个五哥真的想要抱得美人归的话，面前还是有很多阻碍……
百里凉介嘴角爬上一丝冷冷的微笑，这抹笑意并未到眼底。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怎样都无所谓，等到他大业得成，南轲若是愿意留在冀朝，他便给予南轲皇后之位，若是南轲想要离开的话，他自然愿意放南轲离开。
至于最后南轲和谁在一起……这一点就看南轲本人的意愿了，如果需要他帮忙的话，他自然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如果最后南轲看中的人是五哥，想要和五哥在一起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只不过在百里凉介看来，南轲和百里奚仲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能才对……
百里凉介随意的笑了一声，而这抹笑声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百里奚仲沉着脸走到回宫的路上，虽说他在东宫并没有碰一鼻子灰，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说呢……就是莫名的闷得慌。
一直以来，他都进来不让自己想这些，但是这些念头还是会一直往他脑海里钻，赶都赶不走。
看样子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这一却可能会变成他的梦魇。
爱而不得……真是难受。
百里奚仲无奈的摇头笑着，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眼里满是讽刺。
……
南轲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百里奚仲特意来了东宫打探她的消息。
如今的她虽然没有像前几日那么浑浑噩噩，但是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担忧。
南轲总是会时不时出神，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落在灵儿眼里，却变得有些不一样。
灵儿自小就在南轲身边长大，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南轲的性子。
虽然在南轲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但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南轲。
南轲有时只是两眼空洞的朝前看着，有时又只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还有一点让灵儿觉得诧异的，就是南轲突然翻出了那个棋盘和棋谱，有时便会一个人看着，什么话都不说，一坐就是一整天。
灵儿心里自然担心，但是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与其说不敢，还不如说是不能。
就算她在南轲身边喊几声，南轲也不会有一点反应。
试过几次之后，灵儿便没有再去打扰南轲，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直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给南轲上一些茶点，提醒她用膳。
灵儿很想知道南轲在宫外的那几日到底遇上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却没有一丝头绪，不管她怎么问，南轲还是什么都不说。
而灵儿也从之前的担忧，逐渐变为现在的淡定。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弄清这一切的时候，等到南轲恢复了之后，这一切自然都会得到答案。
在此之前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尽力去照顾南轲。
南轲一手拿着棋子，双目无神都看着棋盘，仿佛入定一般，迟迟没有动作。
灵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已经快要一个时辰了，公主维持这个工作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若不是公主还有呼吸，她都要以为面前的人只是一个惟妙惟肖的人偶罢了。
灵儿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哭声倾泄出来。
她不能在公主面前哭，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公主也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这种时候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灵儿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随后深吸口气，站在一旁。
百里凉介进殿之后便是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他眨巴着眼，慢慢的走了进来。
“参加太子殿下。”灵儿屈身行礼。
百里凉介随意抬了抬手，之后见南轲没什么动静，他指了指，问道，“太子妃怎么了？”
“公主她……”灵儿掩去眸中的伤感，“公主她在下棋……”
“下棋？”
南轲确实是一副下棋的模样，但是她的双眼中却空无一物，虽说一副入定的模样，但是显然不是因为面前的棋局。
前一阵子他来的时候，南轲尚且还有点人气，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若不是看见身旁的灵儿还算淡定，他都要怀疑南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且还是不太好的事……
百里凉介笑嘻嘻的坐在南轲对面，尝试着和南轲搭话，“太子妃，你什么时候对这下棋感兴趣了？”
说完后，百里凉介似乎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棋盘，等待着南轲回答。
灵儿担忧的看了南轲一眼，这几日她尝试着和公主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灵儿怕因为南轲没有反应，而让百里凉介看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她也不是该怎么解释。
百里凉介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一句话，他抬起眸子，看着南轲。
“太子妃？”
殿中除了百里凉介的尾调以外，只有几人细微的呼吸声，灵儿的心慢慢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开始思考着，想着接下俩应该怎么回答百里凉介的问题……
“吵什么。”南轲眼眸微动，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嘴里传来。
她这段时间都很少说话，骤然开口，以至于声音有点嘶哑。
灵儿见南轲有了反应，鼻头一酸，眼眶中迅速汇聚了一筐泪水。
灵儿低着头，死死都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百里凉介极快的瞥了灵儿一眼，心里便猜了一个大概。
他看向南轲，嘴角依旧带着纯真的笑意，“太子妃，我还以为你在沉思着棋局，听不到我说话呢。”
南轲指尖微动，将手里的棋子随意放在棋盘的一角，随后抬起眸子看了百里凉介一眼，也不说话。
百里凉介瞥了一眼棋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南轲放的位置……倒是没有错。
她这是想要告诉自己，她确实是在认真思考这棋局吗？
百里凉介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连带着眼睛也染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