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变化。
她见到了在孤儿院的裴南州。
在一众奇奇怪怪的人之中,他尤其安静,总是喜欢把自己给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无论医生怎么开导他,他也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吃饭的时候,他也会面无表情地把肉给挑出来,然后干嚼着菜。
瘦巴巴的身躯,看得冉西语的心再次揪疼起来。
“裴南州,你的精神状态评定还是有些问题,但是你的家属来领你了,我们院这边批准你出院的。”
突然,医生推开门,提醒裴南州。
漫长的沉默,裴南州终于从那黑暗的柜子里爬出来。
虽然天天把自己给蜷缩在那些黑暗的地方,但是他的衣服总是洗得很安静,指甲没有一点泥垢,干净得没有任何痕迹。
这个画面,冉西语怎么看都觉得心疼。
他木讷地走过去。
走廊那边,头发还很黑的裴爷爷和裴奶奶就站在那里。
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子。
冉西语认出来了,那就是少年时候的裴韶静。
“南州,爷爷奶奶和韶静姐来了,你快跟他们回去吧。”
冉西语语气温柔地在裴南州耳边说道。
虽然知道他听不到,但是她还是想在他耳边说话。
好似这样,他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裴南州,你家人来了,你收拾收拾出院吧。”护士也走过来提醒。
裴韶静他们走过来,想要靠近裴南州。
但是看到他们过来,裴南州却是快速回头。
“南州,爷爷来接你回家了。”裴清江心疼地压低声音,然后温声对裴南州说道。
“对啊,南州,我们回家了,这一次,你就和我们回家吧。”陶丽忍着泪意,小声对裴南州说道。
这一次?
冉西语神情凝重地皱了皱眉,难道还有其他的时候。
突然,她又听到边上的护士说:“裴南州,你情况不算严重,你家人已经来接你几次了,这一次你必须得回去。”
原来,爷爷奶奶他们之前也来接过裴南州啊。
冉西语捂着心口的位置,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父亲伤害了他,但是爷爷奶奶还有姐姐是在乎他的。
“裴南州,你还是有家人的,听话,跟他们回家好吗。”冉西语眼神期盼地看着裴南州。
裴南州低着头,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给护士之后,转头就跑。
“哎……”护士着急地喊。
她打开纸条,裴清江三人也走过来着急地看着纸条上的文字,结果看到了——
“我没有家。”
这行文字,冉西语也看到了。
她的眼睛再次红了。
有些伤害如果造成了,就不再是温暖能弥补的。
她一步步朝着裴南州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然后在一个储物间的黑暗角落看到了他。
他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他一声不吭,但是却不停地在擦眼泪。
就这样看着他,冉西语仿佛过了两个世纪那么漫长,心脏也疼了那么久。
她慢慢走过去,看着低着头的他,小声说:“我们以后会有家的,会有的。”
说完之后,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把珍珠攥在手掌心里,冉西语转身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低着头在抹眼泪的裴南州僵硬地抬头,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小声低喃:“真的会有家吗?”
“西语,西语,你还好吗?”
裴韶静见到冉西语低着头,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着急地呼喊她。
冉西语这个时候才从那些记忆里抽离出来,但是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
裴南州的黑眸里闪过些什么,他震惊地看着冉西语的侧脸。
他快速喘了一口气,然后松开她的手,皱着的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开。
她看到了,是吗?
是她吗?
“没事,韶静姐,我没事。”看着大家都在关心她,冉西语赶紧用手背擦干眼泪,然后语气平静地开口。
“裴南州,你继续啊,我真的没事的。”
她还快速扯出一个笑容来,歪着头安慰裴南州。
她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裴南州,金丝边眼镜之下那双黑眸里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滚。
“嗯。”许久过后,他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姐,他们是不是都说,是因为我自己不听话,从学校里跑出去,然后被劫匪抓到了,连累了妈和裴季的。”
裴南州清冷的眼眸看着裴韶静,然后问道。
裴韶静没有想到裴南州问起这件事,她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裴南州直视裴韶静的眼睛。
不是他?
裴韶静心里无比震惊,脸上也浮现出震惊的神情。
但她回视裴南州眼神的时候,却是无比坚定地点头:“我相信你。”
“阿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你吗?”
秦桢回想起一开始的问题,他神色有些惊悚地看着裴南州。
“没错,就是另外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孩子。我是从监控里看到我妈和裴季被抓走,所以才跑出去的,我以为人少,以为自己能救人,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最后一同被抓了。在被抓的时候,我见到一个孩子从绑匪的车上下来,他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裴南州沉声回忆当初的画面。
“为什么这件事,你当年不和警察说……”裴韶静着急地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毕竟这是很关键的线索,但是她也看过调查记录,南州没有说出这条线索。
但是话问道一半,她的声音就止住了。
当年,南州失声,连吃手指的真相都不愿意说,又怎么会提这条线索呢。
那一年,爸爸认定是南州害死妈妈的,但是她和爷爷奶奶都不相信。
还好警察经过尸检,经过了漫长的调查,才一步步还原了当年真相……
但爸爸就跟魔怔了一样,还是认为这件事是南州的错。
这件事,就是他们裴家人心里永远的痛。
他们都对不起南州。
有些话还想问,但是裴韶静都没有勇气再问出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