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孙筱筱正一边洗漱，一边回想当日顾城给出的知识点。
李枝蔓还在复习。
刺耳的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筱筱，你电话。”李枝蔓转身后仰，朝孙筱筱喊道。
孙筱筱赶紧擦了擦手，快步走了过来。又是家里的电话吗？心里一沉，不用接，她也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但确实没想到，不好的程度会这么严重。
是父亲的电话。
是长达小半年没有联系的父亲的电话。
“喂，是筱筱吗？”
“是我。”若说孙筱筱对母亲还有最后一丝可原谅、可理解的成分，那她对父亲的感情，已经跌成负分。
菠菜是原罪。
“快！给我五百块钱！”
“没有。”
“三百！”
“也没有。”
“你这个贱人，一百，快，有没有！”
“还有别的事吗？”
“我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快，一百，不然老子砍死你。”
“随意。”
不等对方多说一句话，孙筱筱冷漠又无情地挂掉电话，顺便，将父亲的号码拖入黑名单，再也不用联系。
呵呵。
哪有开口要五百就能拿得出手的事。
也不想想，你女儿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三百五十块，上哪儿给你弄钱。
气氛有些压抑。
连安心刷题的李枝蔓，也察觉到了孙筱筱的低气压。
“还是家里的电话吗？”李枝蔓试探性问道。
孙筱筱的家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但作为局外人，她也不能掺合太多。有些情况，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清楚。
“我爸的。”孙筱筱将手机抛向书桌。
划出一道不完美的抛物线，“咚”的一声，手机落在桌面上。
“筱筱，我们再过一周又要考试了，你还好吧。”
“尽力，至少语文和英语要多考一点分数。”孙筱筱瘫坐在椅子上，随手翻开文言文。
然而，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终究是看不进去。
“要不要有点别的打算？”李枝蔓一边思考，一边帮忙出主意，“如果是钱的问题，可以周末找个兼职吧。”
“我再想想。”
“我有个亲戚，在光明路那接了家麦当劳。我可以推荐你去他那做服务员，周末日结。”
“可以日结吗？”
“没问题的，是我表叔，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去跟他说一声。”
“行，我可以去试试。”
在正常时空线里，孙筱筱有过兼职服务员的经历。也还好，大致知道是哪些工作。
唯一不确定的事，孙筱筱害怕因兼职耽误学业。
毕竟，她还不确定，需要在这里呆多久。万一，又成了班主任眼里的吊车尾，怎么办。
“我来问问。”李枝蔓拿起手机，拨通了表叔的电话。“喂，是表叔嘛，是我啦，枝蔓。有个事，想跟你商量看看。”
李枝蔓简明扼要阐述情况。
“好啦，搞定。”李枝蔓给孙筱筱带来好消息，“表叔说，你明天就可以去。”
“有规定时间吗？”
“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
“我知道了。”孙筱筱看了看眼前的作业，叹了一口气。
高三生的时间，永远不够用，恨不能将二十四小时拆成四十八小时。
李枝蔓的表叔，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当他看到孙筱筱准时报道时，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你就帮忙收拾下餐桌，算你六十块钱一天。中午有盒饭。”
“谢谢叔叔。”
这家店处在十字路口，又逢星期天，客流量挺足。孙筱筱忙活了半天，连盒饭，都只能在一点后，抽出十分钟的时间快速解决。
真累。
赚钱真不容易。
孙筱筱一边扒饭，一边感叹。
但有过加班折腾到快通宵的工作经历，也就，还行吧。孙筱筱挺会自我安慰。
是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孙筱筱看到了顾城的身影。胳膊肘里夹着本书，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好像冲自己笑了笑，是在打招呼。
这是什么情况！
顾城怎么会来这里？
孙筱筱呆了一秒。
“下班了吗？”顾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还有两三分钟。”孙筱筱回答道。
“那我等你。”
“咦，等我干嘛？”孙筱筱不解。
“带你去隔壁的书店，买本参考资料。”顾城扬了扬手里的书，孙筱筱这才看清楚，是高考一百天冲刺题。
“冲刺题……”这该不会是另一种类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
两个人正在简单交流时，表叔从工作间走了出来，将属于孙筱筱的六十块钱交到她手里。“辛苦你了。”
一分钱一分劳动。
孙筱筱小心翼翼地将纸币放进口袋里。
“这是你朋友吗？”已在工作时间外，表叔当孙筱筱是李枝蔓的室友，难免多问。
“是同学，过来找我。”
“只是同学吗？”表叔扩大了嘴角上扬的幅度，半开玩笑半认真，“我看，是你的小男朋友吧。”
孙筱筱刷的一下脸红了。“没，没有，不是。”
顾城的反应倒是比孙筱筱淡定许多，只浅浅地微笑，不否认，也不明说。
孙筱筱忽然想起，在真正的高三那年，也有好事的同学，努力起哄，以期完成茶余饭后的闲谈。
是班上会跳小天鹅舞蹈的文艺委员潘月带出的节奏。
“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好，不如趁机在一起。”
“就是就是，隔壁班都成了三对，我们班还一无所有。”
“孙筱筱啊，你要是不珍惜顾城，我们可就要集体下手了。”
那时候，顾城也像此刻这般，永远是淡淡的表情，不去理会，似乎也不屑理会。
成绩，才是高三生最重要的检测标准。
孙筱筱发了呆，在顾城开口之前，又回过神。
好像，是差不多。
“暂时不是，以后说不准。”顾城在停顿三秒后开了口，回应道。
哎？
顾城说了什么？
刚拉回思绪的孙筱筱，又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哈哈，那小伙子，你可得努力点。”表叔继续半开玩笑的状态，“我得继续忙了，下周再见吧。”
“等等，顾城，你刚才说了什么？”在转身走出麦当劳的一秒，孙筱筱赶紧确认。
“傻丫头，你都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