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头想前想后都没猜到柳少宏竟然是来给黑牛城送消息的。
土匪联盟不存在了，今天的黑牛城也比一个月前稳当了太多，黑虎寨那样规模的侵袭放到现在，城防队多的是办法防御。
“想对黑牛城不利的人太多了，没办法，这么大一摊子事情摆开来，总有眼红的。就看看他们比黑虎寨如何了。”
钱老头估摸着对方这一番话可能有点自抬身价的味道，没了清风寨的地盘和底蕴，一个人再厉害总是有限。
卖个好价钱之前，捞点功劳有利于讨价还价，这是人之常情。
柳少宏也是人精，看出了钱老头的疑惑，直接就抛出了重点。
“王家预备花费两万两银子，请动安丰驻军出动一万人清剿黑牛城！”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钱老头坐不住了，惊的站了起来，连着手边的茶杯都被衣袖带翻过去，褐色的茶水从木质几桌上流淌了下来。
柳少宏大剌剌的稳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说的消息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
“失礼，失礼。柳兄这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消息？”
钱老头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吩咐人收拾了打翻的茶水，才一脸凝重的重新打量起柳少宏来。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黑牛城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别看大伙平日里牛叉轰轰这个不服那个不岔的，真要和军队干起来，不说别的，气势上首先就弱了大半。
和土匪干仗那是争夺地盘，拼的是一个狠辣劲头。
和官府军队干仗，首先就会安一个造反的名头，然后军队作战讲的是一个令行禁止各队配合的风格，远比散沙一盘的土匪要难对付的多。
有过从军斥候经历的钱老头，多少还是明白军队出动的份量的。不管军队腐化到什么地步，基本的战力不能低估。
也许对战金国力有不逮，可剿灭千把人的土匪窝子，人家是专业的。
“消息嘛，自然是可靠的，这是从王家专门负责这件事情的核心人物那里得来的，绝对错不了。不知道钱兄知道以后，有什么对策，黑牛城能不能扛得过这件事？”
柳少宏认真的交代，并不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反而有点真的期待黑牛城这一把能稳住的样子。
“那个，上水果，把昨天和今天的水果份额都拿过来招待贵客，火龙果就算了，赏给你们了，怪麻烦的玩意儿！”
人家都找上门了，肯定有后续的主意。钱老头自然要把姿态摆出来，把对方的价钱给抬起来，只要能解决这个大灾难，人家就值得高价钱。
“不知道钱兄知不知道，为什么王家愿意出这么多银子，来办这么一件看起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听说王家在黑牛城的生意不少，怎么一下子搞到这步田地？”
柳少宏一边询问，一边学着钱老头吃水果的模样，尝了尝香蕉，试了试切成小块泡了盐水的菠萝，很新奇特别的果子，完全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
就凭这一点，黑牛城就确实有不凡的底子。
“王家确实和我们有很大的生意来往，主要是不锈钢锅和水壶，他们在这个上面也是赚了不少钱的。最近还刚刚交付了一大笔货物，没什么深仇大恨呀。虽然说在其他问题上有点争议摩擦，没道理搞成生死大仇的样子啊？”
钱老头有点不太确定，王家有几回太热情，没抓住人家的把柄也不能说人家热情就有罪了。
至于减少粮草的输入，也许只是人家的一种经商手段，也可能是为了让黑牛城降价也说不定。
有点模模糊糊的想法，王家看起来总像个不安分的，钱老头试探的问道：“难道是为了不锈钢锅和水壶的原因？”
前前后后王家已经买了三十多万套的货，是不是交易量越来越大之后反而出了问题。
“王家在南方大州小县都有铁铺生意，靠着铁器营生六十多年，名头非常的响亮。素有官铁、王铁、陈钢的说法，讲的就是铁料三大家，官府铁料信州王家抚州陈家。”
柳少宏得到虚心讨教的回应之后，化身讲解大师，给钱老头和后面赶来的白守良普及起宋国的铁料生意版图。
宋国年产铁料三亿斤，官营占五成，王家大概占了二成，陈家占半成，除了三大家之外所有其他人一共只占了两成半。
抚州陈家虽然只占了半成，却是和王家名头相仿，地位平起平坐。
那是因为陈家以炒制钢料着称，出产的钢料有软有硬，韧性十足，坚固程度能防箭矢，是制作上等甲胄武器的材料。
受限于产量有限，获得大商家地位才十多年有余，所以只占铁料市场半成左右，论财富地位却是不输于王家的。
信州王家在宋国南迁之前，就开始经营铁铺行当，直到五六十年前才厚积薄发，占了风水宝地开始发际。宋国南方民用铁料基本十之六七都是出自王家。
官营铁厂那就不说了。
白守良听过这番详细讲解，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抛开官营不说，那是行业垄断性质的玩意，虽然数量占优，经营状况和产出质量并不一定有多大优势，不然早没有民间铁厂的活路。
王家看来是民营铁厂的标兵，无论是销售渠道还是产量规模，确实是占到了铁料行业的顶峰。
陈家呢，看起来走的是高端路线，以质取胜，经营方向超脱了普通铁料的范畴，玩的是特种钢材的路子。
“王家生意都做的这么大了，为什么要跟我们黑牛城过不去？”
钱老头听了一圈介绍，只明白王家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越发不明白这种家族为什么会出几万两银子针对一个小地方的寨子？
没有道理！
讲明白王家的背景和发家历史，柳少宏看着能跟上思路的白守良微微点头示意，继续说道：
“下面就是重点了，陈家在十几年前发际之前，发现炒钢法子的陈家族长，曾经是王家的铁铺伙计，出师自立之后，弄出了炒钢之法，从而创立了抚州陈家，还有陈家铁厂今天的巨大财富。”
这种大家族辛秘就不是小地方的人能够知晓的，甚至，知晓这种秘密很可能还会惹来弥天大祸。
“偷师？”
钱老头无疑是个好的捧哏演员，听到这里有点惊奇的问道：“王家就这么忍气吞声，让一个偷师的伙计也在铁料行当分走这么大一块份额？”
“不！”
柳少宏竖起一根手指，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钱老头，神秘的说道：“王家拷打了陈家族长学艺的铁铺的所有掌柜、大小师傅和伙计，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种炒钢的方法！”
嚯！
“还有这种奇人！怕不是这个陈家族长在学艺之中，自己搞出了更厉害的炒钢办法吧。”
捧哏钱老头一如既往。
“从那以后，王家和陈家为了这件事争吵无数，官司连连，双方争斗死了数十人都不止，甚至陈家家主都曾被侵扰受了伤。不知缘由的人，还以为两家是为了铁料生意起了纷争。其实，结症从陈家炒钢之法面世后陈家自立的那天起，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柳少宏讲完秘辛，看看钱老头，又转头看向白守良，犀利的眼神直刺人心。
白守良深呼一口气，沉声说道：
“王家的目标应该是不锈钢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