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群芳谱?”
收复新城的过程很顺利,听到新军来了,占据此处的白莲教立刻逃之夭夭。
如今白莲教也知道,东昌协非常可怕,远非一般的官军可比。
新军兵不血刃夺回新城,王象晋一刻也等不得,跑回了家中,居然发现他的《群芳谱》完好无损。
王家乃豪族,豪宅大院颇为华丽,占地数里,如今被白莲教破坏的不轻。
不过《群芳谱》被王象晋藏的很好,并没有被白莲教发现,因此得以保存。
只是左梦庚和茅元仪看过了《群芳谱》的真面目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找回了自己的心血,王象晋老怀宽慰,心情大好。
“这不是群芳谱是什么?”
见到左梦庚和茅元仪哭笑不得的神情,老人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少年人啊,好色而慕少艾,却想的偏了。”
王象晋所着的《群芳谱》,根本就不是什么收集天下美人的东西,居然是一部洋洋洒洒的农学巨着。
全书共三十卷,四十余万字,全面介绍了明代的植物栽培和种植。其中记录的植物达四百多种,只牡丹一项就有品种一百八十五个。
里面的内容按天、岁、谷、蔬、果、茶竹、桑麻、葛棉、药、木、花、卉、鹤鱼等十二谱分类,详细记录了各种植物的用途。
最让左梦庚侧目的是,他在其中居然看到了甘薯的记录。
王象晋亲自试种了甘薯,并在书中详细介绍了自己的经验。包括甘薯种植的最佳土壤,管理方法以及留种、育苗、繁殖技术,储藏注意事项等。
另外王象晋居然懂得果树种植,甚至提出了嫁接的概念。
知道嫁接会引起定向变异,能够培育新品种。甚至还介绍了身接、根接、皮接、枝接、靥接、搭接等六种接博方法。
虽然左梦庚对农业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单论成就,这本《群芳谱》绝对不在《农政全书》之下。
真是没有想到,威名赫赫的新城王家,居然隐藏着这么一位大能。
左梦庚立刻起了心思。
“晚辈所在的临清,如今正与各家合作推广新式种植,全赖徐玄扈公的《农政全书》指点。依晚辈之见,康宇公之作可与玄扈公媲美。”
王象晋当然知道徐光启,也知道其在杂学方面的能力。听得《农政全书》之名,立刻询问起来。
左梦庚不厌其烦,投其所好,不但详细介绍了《农政全书》的内容,还说了临清西洋作物的栽种、农场耕作模式以及即将开始的安山湖渔业养殖等方面,听的王象晋急切难耐。
“哎,老夫以二十年时光成就此书,满以为天下农事,无出其右矣。今日方知,天外有天。左将军能够征战之余,关心农事,实乃天下间少有之大才。”
说着说着,他实在忍不住了,便道:“老夫欲去临清一观,不知可否?”
左梦庚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
这样的大才,又如此喜欢农事。只要去了临清,那就甭想走了。
只可惜,认识此老太晚了。
如今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精力能够投入农业科研。
他又哪里知道,别看王象晋今年六十九岁,实际上此老足足活到了九十二岁。还有充足的时间,在农业方面做出贡献。
“目前李梦暗公、刘念台公、侯若谷公等均在临清,康宇公能去,正所谓群贤毕至啊。”
得知如许名臣都在临清,王象晋更加急切了。
“那还等什么?钦文,速速收拾行装,咱们去临清。”
王与敕满脑袋问号。
“父亲,家宅尽毁,修缮尚需时日……”
王象晋跺足,斥道:“修什么修?到哪儿不能居住?留着,让其他几房修缮就是了。”
王与敕无奈,不敢忤逆,只好草草收拾了家当。
王象晋这老头当真是雷厉风行,当天就出发了。
左梦庚特意给陈芷写了一封信,介绍了王象晋的才干,让他好生安排。
要求有两点:
第一,要让王象晋喜欢上临清,留在那里。
第二,要让老人家在临清住着舒服,不能遭罪。
夺回新城,新军的作战目标只完成了一半。按照计划,淄川也要拿回来。
其实要从青州府去济南府,还可以走更南面的莱芜、新泰一带。但只要新城、淄川在新军手里,慕容财只要不傻,就不敢这么做。
会被新军抄后路包饺子。
在新军夺回新城的时候,白莲教正在淄川一带肆虐。
他们是以明军的德行来判断新军的,觉着新军怎么着也要在新城休整两天,才能南下攻打淄川。
结果新军当天晚上就神兵天降,甚至是从淄川东面迂回过来的。
“参座,前面发现一个庄子,正在被白莲教围攻。”
“地图。”
傅豫孙赶紧把地图摆上,同时点燃了玻璃油灯照明。
左梦庚、茅元仪、洪其、乔双成四人凑在一起仔细查看后才确定,他们是到了距离淄川县城八里远的蒲家庄。
如今白莲教大部在围攻淄川县城,其中的一小部分估计是无所事事,因此拿这种小村庄开刀。
可侦察兵的话却很有意思。
“我们观察了一下,这庄子守卫的颇为严密,白莲教攻了几次都打不进去,估计要无功而返了。”
一个村庄居然就挡住了白莲教人马的攻击,这得让多少县令羞愧自尽啊!
左梦庚很快做出了决断。
“反正是剿灭乱贼,那就搂草打兔子,先消灭这伙儿白莲教。”
他只负责决断,具体的作战指挥下放给了洪其和乔双成。
就连茅元仪也不怎么到一线了。
之前的安山湖之战就是他指挥的,随后这位老兄就发现一线指挥官太累了。事无巨细,繁如乱麻,弄的他头昏脑涨。
他以前给杨镐、孙承宗当幕僚的时候,只需要出出主意就行,对军事主官的工作并不是那么了解。
现在亲自试过了才发现,真的不适合自己。
看来日后这位是没办法做一线的指挥官了,躲在后方做做文职军人还行。
得到了指挥权的洪其、乔双成却很开心,积极地准备起来。
宁为平从团政委升为二师第一旅旅长的事儿,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一旦左梦庚下放指挥权,就是在考察军官呢。
只要做的好了,升官近在眼前。
不想当将军的军人不是好军人,谁还没有一颗上进的心?
洪其和乔双成筹划过后,决定两人分别带领一部,从南北两个方向包抄围攻。主要是抢攻蒲家庄的西面,不让这里的白莲教跑回淄川报信。
至于东面,这两货还给左梦庚、茅元仪安排了任务,让他俩率领剩余的部队兜住逃跑的乱贼。
左梦庚笑呵呵地答应了下来,战斗很快打响。
没什么好说的,流民一样的乱贼根本承受不住新军的猛冲猛打。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围攻蒲家庄的乱贼就被驱赶着送到了左梦庚的面前。
新军两排乱枪之下,乱贼死伤狼藉。还活着的人全都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投降。
蒲家庄里的人本来还很担心这个夜晚怎么扛过去,没想到官军居然杀来了。
当然了,对于官军,在他们心里的感官并不比乱贼好到哪里去。
村民们依旧严加戒备,生怕官军冲进来劫掠。
没想到这伙官军却把乱贼驱赶到了东边的空地上全部抓获,然后就在那边开始审讯俘虏,并没有派人过来催要钱粮。
庄子里的人等了几个时辰,见官军确实无意骚扰桑梓,不禁放下了担忧,选了几个代表跑了过来。
“小民蒲盘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尊讳?”
领头的是个年近四十的小商人,似乎有些见识,态度不卑不亢。一边行礼时,一边悄悄打量新军。
左梦庚对这等小人物并不在意,而是道:“我是东昌协参将左梦庚,你等乡民不错,能够自发保卫乡梓,功德无量。”
蒲盘还未如何,跟随他的少年却惊叫起来。
“啊……你就是左梦庚?”
蒲盘吓了一跳,忙喝道:“柏龄,不得无礼!”
蒲盘深知达官贵人规矩大,忙跪倒于地,恳切哀求。
“将军,小儿蒲柏龄年幼无知,将军要责罚便责罚小民好了。”
左梦庚呵呵一笑,将他扶起。
“责罚什么?他又没说错,我就是叫左梦庚啊。”
见他居然不生气,蒲盘长出了一口气,愈发觉得这个年轻的将军不凡。赶紧唤过孩子,要他给左梦庚磕头。
左梦庚忙拦着。
“我年纪轻轻的,可当不起别人磕头,没得折寿。”
这话一出,蒲盘也不好意思让儿子磕头了。
左梦庚看着那叫蒲柏龄的小孩虎头虎脑的,煞是机灵,笑道:“令郎叫蒲柏龄,不知蒲先生可否认识一个叫蒲松龄的?”
蒲盘面色古怪。
“将军见谅,蒲家庄内,小人尽识,并无一人叫蒲松龄。不过按照族谱辈分,倘若小人再有子嗣,便应叫蒲松龄之名。柏、松、鹤,此乃我蒲家排序。”
左梦庚楞在原地,不由得看向蒲盘。
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那未出生的儿子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