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见周绍一副神神秘秘、高深莫测的神态,又问起了前几天宁钧与庞赐见面的事情,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这件事还没有过去啊,难道果然其中另有隐情?”
苏秦有些紧张地回周绍:“我的确是和宁将军聊起了庞赐,那又当如何?周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周绍看了看四周,凑近了苏秦耳边,说道:“我听说,那天宁钧将军和庞赐并没有直接出城,他们还到了崇光城的其它地方?”
苏秦立刻眉头紧锁,他急切地问道:“啊,竟然还有这等事情,他们究竟到了城里的什么地方?干什么去了?”
周绍回道:“具体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是从我的一位上士校卒那里听到了风声,他说前几天在崇光城里看到了宁钧将军和另外一个穿着秦军军服的人在一起。 ”
“我问起他在什么地方见到。他说是在崇光城的东门附近。”
“我想宁钧将军应该把庞赐送出西门,他们到东门干什么去呢?”
周绍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苏秦也觉得蹊跷,他想:“宁钧也不至于如同周绍一样,故意领着庞赐在崇光城中绕弯吧。他和庞赐是旧交,怎么会为难庞赐呢?”
“如果不是故意折腾庞赐,那么他们到东门干什么,这可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苏秦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何没有再仔细问问宁钧详情?说到底,他还是碍于宁钧的情面,总希望宁钧自己把情况讲出来,而不是由苏秦盘问之下才讲明。
苏秦听了周绍的汇报,第一反应就是要不要把宁钧再叫回来,问问当时具体的情形。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妥。
周绍说道:“明日与秦军一战,我军行动如果被秦军掌握,后果极其严重。宁钧将军又是统领一路大军的主将,兹事体大,望丞相三思!”
苏秦怀着一肚子疑团,权衡着周绍带来的情报的可信程度,同时也在考虑是否临阵换将。他苦思良久,还是决定维持原来的布置不变。
苏秦向周绍说道:“我十分了解周将军所忧,此事确不容有闪失,否则,我军损失难以估量。”
他话锋一转,又道:“可是我与宁钧将军相交多年,情谊非同一般,怎能轻易地怀疑于他?况且明日的作战计划已经下达,诸位将军都已开始准备,临阵换将,军心不稳,这仗还怎么打?”
周绍挠了挠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了迷惑神情,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秦看了看周绍,说道:“这件事就暂且到此为止吧,我们还是执行原定的作战计划。如果战场上形势出现变化,我们在临机而变吧。”
苏秦主意已定,于是就开始着手准备第二天的作战行动,他唤来了中军的一众校卒,一一向他们布置了各项任务,包括车驾、令旗、击鼓等各种分工。
第二天卯时,天色还未亮,第一批行动的右路大军就开始出发,苏秦亲自到军营的辕门口,送别宁钧将军,握着他的手,再次嘱托道:“右路大军就拜托宁将军你了,万望相机行事,务求保全有生力量。”
苏秦说着话,紧张地盯着宁钧,想看看他的反应。然而,宁钧神色毫无异常。他回道:“季子请宽心,我会将军队带好,力求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目送右路大军出发之后,按照预定的时间,左路大军也相继出动,此时天色微微发亮。苏秦站在指挥作战的中军大兵车之上,望着大军逶迤前行。
十几万的大军,排成了长长的整齐队列,正向着渑池城进发。
离开崇光城一个多时辰,左路大军就转过了进入渑池地区的山口,到了山谷之中,部队沿着山路向前挺进。
就在此时,从右路大军传来了消息,宁钧率领的部队已经遭遇到了秦军的小股部队的袭扰,两军已经开始接战,秦军小股部队已经被击退,右路大军继续向前推进。
苏秦闻讯,立即向两个传令兵布置,让他们去往右路大军送信,嘱咐宁钧将军:“大军稳扎稳打,不求快速前进,但求稳妥安全。”
苏秦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出于前车之鉴,韩军上次去救上官城,在中途遭遇突然而至的伏击,损失相当惨重。这样的悲剧不应在右路大军重演。而宁钧所率的右路军,正是以韩**队作为主力,他们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恐怕也难再次承担这被伏击的痛楚。
苏秦亲身率领的左路大军却是进展顺利,他们向前推进了六、七十里,并未受到秦军的任何袭扰,更不用说是抵抗。苏秦心想:“难道秦军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忘记了对于渑池方向的警戒?”
苏秦隐隐地觉得这种情况不是很正常,如果司马错有作战的常识,他不可能在通往渑池城的道路上连警戒哨兵都不布置。如果那样,渑池城不就是完全放弃了提前的预警了吗?
左路大军的其他将军们却大多没有警觉起来,他们此时洋洋自得。认为左路大军如入无人之境,闪开了秦军的锋芒,避实击虚,出其不意。
随着部队的推进,苏秦的心越来越悬了起来。他有心让部队稍稍暂停下来,容观察一下形势在说。但思之再三,认为还是要执行原定计划,因为一旦秦军果真是毫无防备,那联军所获的胜利将极大。
如此战功的诱惑之下,哪位将领能避免被诱惑。因此,尽管苏秦疑心,但还是按照原先的思路,率军前往渑池城。
部队再往前走了二十多里,距离渑池城已不到三十里路,左路军的部队中弥漫着乐观的情绪,大家都认为渑池可在猝不及防中一举拿下。
恰在这时,传令兵又从左路军那里带来了第二道讯息:“宁钧将军率领的左路军已经与秦**队遭遇,两军杀得难解难分。”
苏秦闻讯,立刻问起详情,问道:“宁钧将军所遇到的是秦军哪位将领的部队?他们怎么布置的?”
那个传令兵回道:“报告主帅,是秦军公孙延的部队,对方人数大约三万,占据有利山头有利地形。我军攻打起来十分困难。”
苏秦听到这里,心中一惊,突然想到:“这公孙延和司马错之间有嫌隙,司马错把他布置在上官城的方向,难道秦军的主力不在上官城下?况且,公孙延不是驻守在焦阳城吗?”
秦军在渑池方向基本上不设防,又将公孙延派去阻击联军右路大军,这两个疑点叠加起来,不得不令苏秦警觉起来。他思忖到:“那司马错哪里去了,难道他就呆在渑池城,坐视秦军在上官城下与联军作战不管?这是为何?”
“他司马错难道有先见之明,预先就知道联军进击上官城的部队并非是全部主力?”
“而一旦上官城是联军主力,那司马错还不得承担重大的失察之责吗?”
苏秦紧急地思考和判断着,他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司马错已经掌握了我军真实的意图。”
他猛地掀开了兵车的车帘,向着跟随在兵车左右两侧的三十多位传令骑兵命令道:“所有的传令兵听命,即刻前往各路部队处传我的将令,让部队停止前进!”
此时,左路联军正进到一个山谷之中,道路崎岖狭窄,蜿蜒在半山腰的岩壁上,两侧是耸立的山头,极难展开队形。苏秦望了一眼周边的地形,心想:“如果秦军在此处埋伏,我联军部队大势不妙!”
就在苏秦焦急地派出传令兵后不久,忽然之间,联军部队的前方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阵脚大乱。先锋部队的人马如潮水一般向后面涌来。
不一会儿,跑到前面送信的传令兵拼命挤开了人群,向苏秦的中军所在赶了来,他们尚未靠近苏秦所乘坐的兵车,就大声喊着:“报苏丞相,前方部队遇到了秦军的伏击!”
苏秦此刻早已站立在兵车之上,他听到了传令兵的禀报,急得心口狂跳。
恰在这时,从山谷两侧的山头之上,霍然地冒出了大批的秦军,他们有的手持强弓硬弩向山路上的联军将士射击,有的推下了带着勾刺的滚木和有着锋利棱角的巨石。
苏秦的身边顿时有不少的校卒们中箭,一些人身受重伤扑地不起,大部分的人以兵器遮挡着头部,贴近岩壁一侧躲避。山路上的联军阵型大乱,人慌马乱,喊哭声一片。
到此时,苏秦当然确信自己是遭到司马错布置的伏击阵了,他立即明白自己的行动计划已在司马错的掌握之中。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细想作战计划是如何泄的密,刹那之间的迅疾反应就是:“赶紧指挥部队后撤突围!”
秦军射下来的箭还是零散的,不成秩序的,苏秦早年在秦军中呆过,知道这远非是秦军的箭雨之阵。
如果是等秦军组织起箭阵,那弩箭就会如同细雨般密集而下,弩箭所过之处,连一只苍蝇也恐怕难以逃脱,更不用说是一个个的大活人。
到那时山路上的联军将士哪里还能有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