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钧看着楚将景封那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反感。他心想:“你躲清闲倒也罢了,却还想要装模作样地表功,实在是可恶至极。你且等着,我岂能容你这样的害群之马!”
宁钧不和景封和冯度更多地废话,他紧赶着回到自己一方的中军位置。
周绍见宁钧归来,急切地把手中的令旗交给了宁钧,说道:“可盼着宁将军你回来了,你且坐镇中军,待我去追击秦军,出一出我胸中这口恶气。”
他说着,就顺手摘下了马上的兵器,作势要打马扬鞭,向着前方阵地冲杀过去。
周绍待要催动坐骑,向前面已然溃退的秦军追击过去。宁钧连忙将周绍叫住:“周将军,请留步,不要穷追敌人。”
周绍听到宁钧的叫声,心中“咦”了一下,有些不解,他将缰绳勒住,战马原地打了一个旋,又冲着宁钧望了过来。
宁钧看出周绍的疑惑,他说道:“我们刚才击败的只是公孙延所率领的秦军先头部队,更有大批的秦军在司马错的率领下,尾随其后,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杀到。我们应就地休整,准备下一场战斗。”
周绍这时才明白过来,他原本是仓促后撤中间遇到宁钧的,相见之后迅疾投入到战斗,来不及交流详细军情,因此周绍对于总体的战局所知有限。
宁钧向周绍布置任务,说道:“周将军赶往前线,勒令韩军穷寇莫追,我在中军以令旗为号,召集韩军重新集合。”
周绍拱手说道:“末将得令。”他回答毕,就催动战马,赶往了最前端的战线,此时,韩军追击秦军往山口处跑,最快的军士们已经越过了山口,进入了山谷边缘。
周绍急忙狠抽了战马一鞭子,战马恢恢地叫着,向前猛窜,他边跑边喊:“中军有令,诸将穷寇莫追,急速回去集合。”
这时,仍出于鏖战的兴奋状态的韩军将士听到了周绍的喊声,他们抬起头来,往宁钧所在的中军处望去,只见宁钧将手中高大的红色令旗摆动着,做出了集合的旗语。
韩军将士相互呼喊,转告了中军的将令,除了最前面的几百名韩军将士外,其余人都纷纷停住了追击的脚步,他们向后转,往中军处聚集过去。
那些追击在前面的几百韩军将士,都是韩军中敢于冲锋的武士,周绍担心他们会吃亏,所以尽催战马,直到赶上了他们,将他们也叫了回来。
韩军上万将士聚集在宁钧的周边,他们刚刚撑过了艰苦的战事,难能可贵地取得了一场胜利,军心受到了提振,有的老兵就趁势高喊了一句:“万岁,胜利万岁!将军万岁,韩侯万岁!”
他们几乎没有人见过宁钧,直到这次宁钧率领着韩军作战,方才发觉世上竟然有如此勇武有才的大将,简直就是天生的战神。没有这位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万夫不挡之勇的将军,韩军想要取得这场胜利,简直就是荒外奇谈。
但韩军将士不知宁钧的姓名,于是就高呼:“将军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这时,从后方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走到近处,宁钧发现是韩国太尉许牧,率领着他的随从赶了过来。
许牧被宁钧命令去收拾残兵,多多准备弩箭。就在宁钧与公孙延所率的秦军先头部队接战的时候,许牧已经将韩军的阵脚收住,清点了一下人马,见韩军此时尚有三万余人。
许牧让韩军将所有的弩箭都整理一遍,然后挑选了其中善于使用弩箭的军士上万人,特别地将他们集合成队列。他也不知宁钧所命用意何在,但是临阵毫无章法的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了宁钧——这个仿佛是凌空而降的“上天使者”身上。
许牧刚将队列整理完毕,就从前方跑来了一队兵士,他们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这对兵士原来是许牧的中军护卫,在此前作战中被冲散开来。
这时,他们刚参加了山口的鏖战,战事稍缓,他们听说主将许牧在后方不远处,所以就跑来归队。
许牧见到他们从山口处过来,就急忙问起了那里正在进行的战斗情况,这些兵士将韩军获胜的消息告诉了许牧。许牧一听,高兴得差点从马上蹦了下来。
他搓着手掌,自言自语道:“是吗?是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牧大喜过望,他急忙带领着自己收拢齐的三万韩军,带往宁钧所在的位置。许牧离宁钧尚有五十余丈,就大声喊道:“宁将军,你辛苦了!多亏将军支援,我们韩军有救了。”
他连喊了五、六遍,高兴的劲头溢于言表。到了宁钧近前,许牧主动向宁钧深深鞠躬,拱手施礼,又说道:“宁将军救我军于水火,我韩国将士深谢于心!”
宁钧见许牧极度地谦恭,语气极其客套,心想:“你们这些权臣,如果不是到了战事最吃紧的关头,才不会对我一个武将如此卑躬屈膝。平日里对上逢迎讨好,对下趾高气扬,十足的二皮脸。”
宁钧不愿与许牧客套,觉得那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所以只是略一拱手,双掌都未完全合抱,权当作是回礼。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许将军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刚才打败的只是小部分秦军而已,大队的秦军正往这里赶来。我们还未脱离险境。”
许牧一听,吓得脸色煞白,脸上笑意全无,说道:“那该怎么办?宁将军,你可要再接再厉呀!”
宁钧发觉许牧此人带着一点婆婆妈妈的习气,他更不愿多与他过多解释。宁钧问道:“我刚才让许将军召集精于弩箭的军士,不知召集得如何了?”
许牧毕恭毕敬地答道:“我们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宁将军下达命令了。”
宁钧说道:“韩军损耗极大,无法与秦军硬拼。我这里布置一个虚张声势之阵,看看能否吓退秦军,如果秦军不入圈套,想必韩、秦两军就要有一场残酷的硬仗。”
许牧听了宁钧的话,且喜且忧。所喜者:宁钧有办法对付秦军;所忧者:如果计策不奏效,他难免会陷入鏖战,个人有生命危险。”
许牧犹豫了起来,想着是不是该服从宁钧的安排。宁钧见此人处处为自己盘算,听说有可能打硬仗,就吓得像个缩头乌龟。他很是不屑许牧所为,决定吓唬他一下。
宁钧说道:“如果许将军觉得我的计策不可行,那我就先行后撤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着,宁钧真的调转马头,要向崇光城方向撤走。许牧一看,着急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如果宁钧撒手不管,他许牧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秦军。
许牧忙向宁钧鞠躬行礼,语气谦恭地说道:“宁将军留步,宁将军莫要生气,都是我许牧不好,招惹将军不痛快。我所担心的是将军你的身体,已经十分劳累了,再投入战斗会吃不消。”
许牧脑瓜和嘴皮转得真是快,他刹那之间,竟然能编出这么个理由来。
明明是自己怕死,反而被说成是为对方忧心。这大概就是许牧能以草包的军事才能,却当上韩国太尉的缘由吧。
转圜得快,姿态能足够得低,逢迎无底线。因此一招鲜吃遍天,有此“长处”走遍天下都不怕。
宁钧却是不愿在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中浪费时间的人,自古有真才实学的人皆如此,没有才能方才千方百计地去钻营,反过来又浪费了大好年华,愈发无能。
像宁钧这样的才艺特出的武将,痛恨许牧这等钻营术精湛之人,然而人生在世,与他们打交道不可避免,因为这种人比比皆是,往往占据高位。
宁钧见自己吓唬许牧起到了效果,他慢慢地又转回了马头,向许牧道:“如果许将军愿意让我一试,那就要全然听从于我,不仅你手下的将士,连你都要如此,你能做得到吗?”
许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他无计可施,只好点了点头。
宁钧接着又说道:“所有韩军将士必须听我的号令,看我的旗语行事,如若有谁胆敢擅自行动,立斩于马下。”
他让许牧跑着圈儿,向山口处聚集的全体将士宣布这个决定。然后,宁钧自己则将近两万较为擅长弩箭的军士们集结起来,其中大部分是韩军的将士,也有跟随周绍和自己而来的六国少部分诸侯兵。
宁钧把这些军士交由周绍指挥,命令他们埋伏在山口的正面,尽量隐蔽起来,等到秦国大军杀到山口,距离已经到了弩箭的射程范围,就开弓放箭。
宁钧向周绍交代:“如果秦军被弩箭射了回去,你们千万不要现身追击。要静等着秦军再次向前推进,然后如法炮制,接着再射弩箭。秦军如果又退了回去,你们就再原地等候。”
周绍有些不明白,问道:“那我们要放箭到什么时候才采取其它行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