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回到常春宫时,又是半日过去。柳絮正在院中急得团团转,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直到听到嘉怡的声音,柳絮才丢掉焦虑,赶紧跑了过来,急促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去了皇后那里。”
“我是去辞行的,不过,皇后并未应允。”嘉怡没想瞒着柳絮,但不想她有过多的担心,便只是简单地概括了一句。“原本想着,离开皇宫后,去一趟逍遥派。看样子,咱们现在是去不成的。”
“哎呀,我的小姐,你这贸贸然去辞行,皇后是铁定不会答应的。”柳絮猛然拍了拍大腿,做一副惊讶状,但朝向嘉怡的语气,却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皇后怎能替皇上做主,果真要辞行,也得是去找皇上。”
“我知道,但……不想去。”嘉怡还想接着聊,但下意识顿了顿,看了看院中,刘公公正在一旁打扫落叶,不知道谈话内容,会被他听去多少。“我得写封信去逍遥派,至少,得给他们报个平安吧。”
二人正一边聊着,一边朝房间内走去,正在这时,建业帝过来了。还留在院中的刘公公连忙请了个安,分贝有些足,也是给嘉怡提了个醒:“参见皇上。”
他怎么来了?嘉怡还未落座,赶紧又转身,面朝建业帝,跟着请安,“参见皇上。”
“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与郡主单独说会儿话。”跟在建业帝身后不过五六人,听到这话,便很懂事的留在院中,并未踏入房间,只与刘公公一道,替嘉怡打扫庭院。倒是刘公公,神色复杂地看向嘉怡。
你们……是包括了柳絮吗?嘉怡摸不准建业帝的潜台词,但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柳絮姐姐,你也出去吧。”嘉怡微微抬头,用胳膊肘碰了碰柳絮。
但在柳絮来不及表态的时候,建业帝已走到她的身边,多看了柳絮一眼,道,“柳絮姑娘,替我们准备点茶水吧。一会儿,还得麻烦你送过来。”他知道,柳絮与嘉怡关系非比寻常,只得调开,而非退下。
“是,奴婢遵命。”平心而论,柳絮并不放心让二人独处。但建业帝已经下了软命令,柳絮是不得不从。只是……不知道,嘉怡与建业帝,是否能正常相处。
也罢,不管是哪种说辞,房间内,还是变得安静。
嘉怡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注视建业帝落座后,她变得更为紧张,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衣袖,眼神微微闪动,不知道视线该停留在何处。还是建业帝自然,抬手后开口道,“坐吧,你也别站着。”
“谢过皇上。”这还是入宫以来,嘉怡第一次单独与建业帝见面交流,以最规矩的态度对待,兴许是不会错的。“皇上突然过来,我还没有心理准备,是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芳华告诉朕,你今日提了辞行。故而,朕过来问问你,为何?”建业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是早就想到,嘉怡会有这般举动,只不过,有些突然。
“我已答应皇后,多留一段时间。皇后说,近日,宫中会有一次活动,她邀请我参加,我不好意思推却。”嘉怡倒是爽快,老老实实地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她留了一句,并未全部交代。
“嗯,那便多住几日吧。”建业帝有片刻的思考,他并不想强迫嘉怡的意愿,但显然,他还是希望,嘉怡能与自己,多亲近一些。“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告诉朕。若是朕忙,刘公公也能替朕办到。”
嘉怡也不是小孩子,该做什么,该要什么,该说什么,她都明白。但当嘉怡对上建业帝的目光时,她忽然发现,仍旧有一些事,是她不明白的。比如,建业帝的眼神,为何,会有这般赤裸裸的情义。
“皇上这次过来,只为这一件事吗?”嘉怡撇开眼神,转向他处。一向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建业帝还有别的话,是想说而又不能说的。“皇上若有其他事,愿闻其详。”
“其实,是和王弟有关。”嘉怡还是这般快人快语,几乎不给建业帝酝酿气氛的机会。“前两日,我给王弟写了一封家信,里面提到了你。今日,便收到了他的回信。喏,有部分内容,是给你的,你想看看吗?”
建业帝从衣袖里取出一封被拆开过的信,放在嘉怡眼前的木桌上。他并不完全清楚嘉怡与修文变质的关系,但……这段时间,嘉怡从未在他面前谈过有关修文的任何话题,便也算是一种答案吧。
“不了,我不看,皇上拿回去吧。”越是平静,嘉怡越是不自然。当她下意识,将这封信重新推给建业帝时,鼻子一酸,险些失了态。“这是皇上与恭亲王之间交谈的内容,我……没有这个资格。”
“这部分,是单独写给你的。郡主放心,朕并未看过。”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也八九不离十。不得不说,修文真是少了个心眼,能将写给建业帝和嘉怡的内容,装在同一个信封内。
“那我也不想看,皇上,你还是拿回去吧。”嘉怡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想法,只是,伸出去的手,一直悬在桌前,一如她那矛盾的心情。“我与恭亲王,许久未有联系,若只是道一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次,轮到建业帝感到震惊。他能猜到二人的关系有了裂痕,但万万想不到,修文与嘉怡,竟是“许久未有联系”。不可能的吧?往日,二人的亲密,是甚过其他人的,怎么会……
“皇上不必惊讶,确实没有联系。”倒是嘉怡,淡淡地开口,略过了建业帝的惊骇。仿佛在陈述事实,也仿佛在吐露自己的心声,“或许他忙吧,所以,顾不上我这里。不过,不需要。”
所有的大风大浪,嘉怡都是一个人在抗。而抗过了所有的风雨,修文再轻飘飘地关心一句:“你还好吗?”这……又有什么用呢?道理本是如此,锦上添花,始终比不过雪中送炭。
“也罢,朕不拦你。不过,这信,朕留在这里。你若想看,便看。若不想看,便收起来。”建业帝不想干涉二人的关系,都是他最亲的人,最想关心的人,难免,会有失偏颇吧。
提到了修文,便是戳中嘉怡的伤心事。有些扎心,气氛便也跟着沉默。但好在,总会有合适的时间,说合适的内容,“眼看着,得用膳了。”
“那今日的晚饭,朕便留在这里。”建业帝起身,推开门,吩咐道,“去告诉御膳房,朕今日在这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