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嘉怡给到的书信拿在手里,丛笙翻过去看过来,越来越不解。这一家人,明明住在京郊这般偏僻之地,怎会跟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池国舅扯上关系,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
但当丛笙回想着嘉怡那信誓旦旦的眼神时,也找不出半分说谎的迹象。倘若真是没有一丁点儿关系,那京郊的少女,怎会备好这样一封书信?丛笙知道,想要和池国舅攀上关系,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事儿!
罢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去试试看,总不会吃亏。打定主意,丛笙便有了进入京城后的第一个目标:池府。池府本就有名,掌管京城商会,而建业帝登基后,更是任命池鸿雁为户部侍郎,眼看离飞黄腾达,是越来越近。
由商入仕,池鸿雁是第一例,开了先河的他,自是被言官们死死盯着,稍有不慎,便要成了那落入浪群里的绵羊。建业帝为了护他,并未分配更多的工作,只要求他,继续经营京城商会,并将这样的模式,扩大至整个中原。
“有商会在,咱们的国库,便有充足的税收。有了商人的税,便可减轻百姓的日常负担。”自登基后,在管理国事上,建业帝另辟蹊径,当他的注意力放在商业时,便需要有池鸿雁这样的治商之人,助他一臂之力。
“臣……遵旨。”当池鸿雁第一次在建业帝面前,自称臣时,他还不大利索。好在,建业帝并未说什么,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的是君臣,更不是君臣。
池鸿雁是越发忙碌,双脚恨不能沾地,以期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因而,当慕管家将一封书信递到他面前时,他来不及看,便推掉,道,“这种东西,以后,统统拒绝。”这又是哪家商铺,想走个后门,以谋取私利?
“池大人,这信的字迹看着眼熟,所以,我才拿过来。”虽然慕管家刚到池府任职,不过两三个月,但池鸿雁的脾气与形式习惯,他已大致了解清楚。“瞧着,像是郡主的字。”
郡主?!池鸿雁这才抬头,盯着书信片刻,“拿来,我看看。”自嘉怡搬离京城,迁至京郊后,还是第一次,主动写信到这里。拆掉书信,池鸿雁只看了一眼,便确认,“的确是郡主的字迹,幸好,被你看到。”
信的内容不多,嘉怡省去不必要的客套,只拜托池鸿雁,多多照顾进京赶考的士子丛笙。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这次,嘉怡是破了个例。“送信的人,现在在哪里?”许是嘉怡遇到了困难,而丛笙出手帮了一把。池鸿雁合上书信,速速询问。
“在门外,是书生模样,正等着拜见池大人。”听到池鸿雁那急促的语气,慕管家不敢耽误,连忙接着补充道,“我这就去带他来见你,安排在偏厅。”察言观色,是当好一名管家必备的技能。
这池府,可真够大的。门口的空地,摆放着一顶八人大轿,绕过轿子,是一条十余米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才算是正式进了池府。当慕管家领着丛笙,走到院内时,他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贵府实在别致,令在下大开眼界。”
丛笙是在小县城里长大的,对豪宅的概念,只停留在书本里。当他留意到,池府的任意一间房,都能完完整整摆下一张床与书桌后,更是惊叹不已。在他生活的小县城里,独自拥有一间这么大的房间,是不可能的事。
“前面便是偏厅,还望公子稍作休息,池大人片刻后即到。”慕管家侧身,将从笙迎进房间,接过丛笙取下的书篓,将其放在木架上。而后,他端出一杯热茶,放在丛笙眼前,道,“公子请坐,天气尚凉,喝杯茶暖暖身。”
恭敬不如从命,丛笙闻言落座。只是,围绕在脑海里的疑问,短时间,怕是消不去了。那位少女果真是神通广大,仅凭一封书信,便能说动池鸿雁。那么,她到底是谁呢?想到这里,丛笙不禁越发好奇。
丛笙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当池鸿雁快步赶到偏厅时,第一句便是向慕管家提出的疑问,“郡主所言之人,便是他吗?”他还来不及仔细辨认,习惯性地朝丛笙笑了笑,“既然公子是郡主的朋友,那便是我池某人的贵客。”
郡主?!丛笙严重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否则,这样高不可攀的名词,怎会突然出现在耳畔?他吓得不轻,热茶应声从手中滑落,碎成两半。“那名少女,竟然是……”后知后觉的丛笙,这才反应过来。大半年前,京城出过大事。
丛笙极力说服自己,试图将少女的模样,与郡主的身份串联在一起。但他失败了,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少女都太普通,完全没有一丝养尊处优的高贵感,与印象里的郡主,有着天壤之别。
池鸿雁看出丛笙的惊讶,顿时明白,嘉怡并未自报身份,遂哈哈一笑,缓解偏厅内的气氛。“郡主一向不在意身份,公子不必介怀。”而后,他拍了拍手,慕管家立刻呈上一盘碎银,“这些盘缠,略表心意,还望公子收下。”
“不……不用的,在下,只是来……坐一坐。”当真略表心意吗?丛笙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白银,只敢看一眼,只敢在心里粗略估算着这些盘缠的价值:在小县城里,完全能应付一家三口半年的生活,甚至,绰绰有余。
“公子不必客气,这些盘缠,在池某人眼里,无非是一笔投资。”在商言商,池鸿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虽然有嘉怡的嘱托,但他仍有自己的打算。丛笙看着不傻,倘若能中个进士,日后在朝廷,他也能多条人脉。
这点,以池鸿雁对嘉怡的了解,她也是考虑到了的。“公子不必再推辞,郡主的心意,怎可不领。”池鸿雁倒是也聪明,顺水推舟,人情以嘉怡的名义送出,于公,他自是有足够的解释。
“其实,在下只是替夫人把了脉,开了方,论理,收不了这么多。”眼见再推辞,便是不给郡嘉怡面子,丛笙便也不再说什么,只从盘缠里取出一部分碎银,放进荷包内,向丛笙解释,“那我便按行医的价格,略取一些。”
“公子可是会医术吗?”池鸿雁眼里放出一道光,看向丛笙的眼神里,多了三五分欣赏。“士子行医,池某人还是第一次见识。想必,公子的医术,很是过人。”
“不敢,在下只是生于医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丛笙用习惯性的谦辞,向池鸿雁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