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亮时分,端亲王便得跟随众人护送皇后的灵柩返回京城。可眼下,他抽不出半分回京的心思。当他深夜将宁远传到房间里时,隐忍数日的怒火,统统洒在了宁远的身上,“你告诉我!那逆子,究竟又做了什么?”
“父亲,二弟他,只是在处理要事。”宁远不慌不忙,以平稳的语调,接住端亲王的暴怒,试图为宁晧遮住秘密,“你且放心,他并没有……”
“你别想糊弄我!”端亲王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扔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但只是端亲王暴跳如雷的开始,“整整三日,行宫内竟看不到他的人影!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
如有可能,端亲王真想亲自抓住宁晧,给予他最严厉的惩罚。“皇后去世,整个行宫『乱』成一团。他倒好,还有心思寻花问柳!就不怕被其他人知道之后,向皇上递出一封奏折,受到弹劾吗!”
看出端亲王是真生气,知道瞒不住了,宁远只能为宁晧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祈祷他自求多福。一咬牙,宁远只能选择全盘托出,“父亲,二弟他在找一个人,这两日,约莫着还没有结果吧。”
“人?什么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他在这么关键的时间消失!”端亲王越说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若是宁晧站在他的面前,耳光肯定是少不了的。
“父亲……这,是二弟的心上人。”反正已经交代到这里,宁远索『性』也不再替宁晧隐瞒,直截了当地使用心上人的标签,将三水介绍给端亲王。“原以为,二弟只是玩一玩,谁成想,竟假戏真做……”
“这!个!逆!子!”当听到三水的出身时,端亲王已然感受到无法承受之重。可当宁远道出“假戏真做”四字时,他才发现,这惊雷,是一个接着一个,不曾断绝。“他在哪里?我一定要亲手废了他!”
宁远摇了摇头,避开端亲王的疑问,躲开端亲王的眼神,只开口,道,“他还在寻人,若是找不到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露』面。”
“他真是!要气死我!”端亲王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太闷,呼吸气促,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逆子!早知今日,当年,我就不必留他于世!”两眼闪出异样的光,在这一刻,端亲王竟动了杀子的念头。
“父亲!若有消息,我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宁远赶紧扶住端亲王,替他捋顺胸中的闷气,以缓解气喘的症状,“身体要紧,千万不能气坏身体。”
“远儿,为父能依靠的,便只有你了。”端亲王握住宁远的手,仿佛,握住一缕未来的希望。“你是知道的,这条路,走到这一刻,很不容易。”
“我知道,父亲,我都知道。”为宽慰端亲王的郁结之气,宁远重复并强调着,想要打消他心中的诸多顾虑,“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站在同一条船上。”
“算他福大命大吧。哎。”端亲王叹了一口气,就像一盘布局缜密的棋,到了最后一步,却发现人算不如天算。“罢了,此事,你知我知,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明白吗?”他看向宁远的眼神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端亲王与宁远的秘密,宁晧自是不知。他不想去知道,也不愿去知道。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掘地三尺,翻遍整个江南,也要将三水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天的时间,他去了所有可能出现三水的地方,问遍了所有认识三水的人。可得到的结果,只是一无所获。仿佛人间蒸发,好端端的大活人,竟从此销声匿迹。若非三水留下诀别的书信,宁晧当真不敢相信。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没有给宁晧一丝喘气的机会。
“二公子,依我看,实在找不到,便也罢了。整个江南,好姑娘多了去了。咱这地方,又不缺她一人。”小厮并不清楚宁晧已陷入偏执的地步,只当他是因三水不辞而别才产生的普通怒气。
宁晧动了动嘴唇,一句“非她不可”即将脱口而出,却被残存的理智拦了下来。“罢了,今天就到这里。”他无力地摆摆手,转身,回到房间,径直躺在床上。紧绷的神经得不到一丝放松,他正在崩溃的边缘行走。
“为什么,三水,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他犹如受伤的野兽,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当双手将双膝抱在怀里时,俨然一副刚初生的婴儿的无意识动作。他以一颗真心对待三水,可为什么,得不到三水真心的回应?
他找不到答案,找不到出口,犹如被困于黑暗之中,无论向东、向南、向西、向北,均不是他想看到的一条路。路的尽头,没有三水的身影,那一切便只是空。
当宁远走近房间里时,看到的便是宁晧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只站在床边,冷冷地向宁晧传递消息,“父亲已经知道你与三水的事,找个机会,好好地向父亲解释。否则,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我也不知道。”
宁晧没有立刻回答,只转过身,拽住宁远的衣角。
“我来这里,是告诉你。二弟,你不可以再感情用事,明白吗!”宁远甩掉宁晧的手,一脸嫌弃。而当他观察到宁晧眼角那晶莹的『液』体时,更是错愕不已,“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宁远转身,从桌子上拿走一面铜镜,丢在宁晧胸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你多次,结果呢,呵呵,你还是这样!”朽木不可雕也,宁远算是彻底看清宁晧的潜质。
“大哥,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宁晧挣扎着,犹如溺水的人,拼命地将全身的力气放在一根漂浮的稻草上。殊不知,这根稻草,便是压垮他最后的力量,“若是明日,还是没有三水的消息,我便彻底死心。”
“一天?你赶紧醒一醒!今日,是父亲回京的日子。你,赶紧换上衣服,同我去送一程!”宁远将肩上的包袱狠狠地砸在宁晧脸上,企图用最暴力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宁晧从深渊里拉回来。
“是了,大哥说得对。”倘若有九十九分崩溃的理由,那宁远的提醒,无疑是宁晧最后一分的理智。他拼命将眼泪的『液』体『逼』回眼眶里,深呼吸一口气,找回面无表情的状态。起身,整理衣衫。
“这就对了。等这事结束,我带你去找新姑娘。”宁远拍了拍宁晧的肩膀,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