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所说的友人,自称秋池客,曾在各地为官,是百姓们心目中的“青天”。但由于他的『性』格过于耿直,不懂变通之道,得罪不少权贵者,最终,因一起莫须有的贪污案被革职,不得不远离官场。
其后,秋池客寄情于书画之间,寻得一处扬州古宅,作为一家人的落脚之处。与郑先生一道,也属于扬州八怪之一。作品主题多变,尤以画梅而出名。
“我这朋友,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犟。一旦认准死理,就是八头牛,拉不回来。”郑先生笑呵呵地向他们解释道,末了,还不忘着重补充,“我带你们去,还没有通知他,也不知他会有何反应。”
“嘉怡妹妹,我看,你可以跟他比一比脾气。”修文抓住重点,又拿嘉怡打趣道。只是这次,他刻意观察着嘉怡的反应,眼见不对,便住了嘴。
嘉怡倒也没有在意,只反问道,“郑先生,既然这位秋池客的脾气不好,那跟他做朋友,会不会比较累呢?”在她的观点里,脾气犟的人,容易固执。
“倒也还好。”郑先生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嘉怡会有此一问,只向她继续介绍道,“我与他,只在绘画时会有所交流,实则,不算深入了解。”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又道,“这两日,他『迷』上了饮酒。”
“又是一个酒坛子吗?”修文瘪了瘪嘴,脑海里迅速闪过端亲王的形象,“我认识一人,饮酒是他的乐趣。只是不知,为何会有人喜爱饮酒。”
“他呀,只是心里苦,借饮酒发泄罢了。”郑先生拍了拍修文的肩膀,向他讲述着秋池客的遭遇,“最近,他做了一幅画。却不想,被不识货的人当成寻常画作,竟只肯给三两银子。伤了自尊,故而饮酒。”
“三两银子,还不够吗?”嘉怡不懂画作的价值,在她眼里,三两银子可以买许多东西,不至于连一幅画也买不到,“我可不信。”
“哈哈,快到了,前面就是。郡主,一会儿,你可以亲眼看看。”郑先生一边指着眼前的一座青瓦古宅,一边向嘉怡浅浅开口,道,“曾有人出价三百两银子,而他依旧不肯卖画。”
“这么值钱!三百两!”听得这个数字,嘉怡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饶是生活在丞相府内,平日里,嘉怡也甚少见到这么大一笔银两,“那郑先生,你的画,会比三百两更多吗?”
郑先生摇了摇头,继而伸出手,比划着数字“一”,“我的画都是固定价格,一百两一张,不多,不少。”见嘉怡的表情越来越夸张,他又笑了笑,“不过放心,画作用来欣赏,并非用来交易。”
一群人正聊着,或许是声音有些大,惊扰到古宅内的居住者。有脚步声隔着门渐渐靠近,沙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并伴随轻微的咳嗽,“咳咳,是谁在外面?”
“秋池君,是我!我带了三位小友,过来看看你。”郑先生熟练地推开门,『露』出笑脸,与门后的黄杉青年打着招呼,“多日未见,你的病好了吗?”
嘉怡向前走了七八步,停在郑先生身后,观察着眼前的中年人。本与郑先生年岁相仿的他,眉眼之间,却是一种哀怨的情绪,与郑先生的乐观形成鲜明对比。
“吃了『药』,不见效。”秋池客疲惫地回答着,厚重的黑眼圈,更为这般疲惫添上几分困倦,“这三位是……?”他在心中默默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最可能的答案。
不等昭文太子自报家门,郑先生便通过眼神向秋池客告知答案。而后,他又问道,“今日家中怎么无人?只你一人在家吗?”
“不巧,他们都出去了。”秋池客侧身,将众人迎进屋内,“出去避暑,他们得再有两三天才回来。”他一边解释道,一边随手关上门。
与郑先生家中的陈设有异,秋池客在院中单独围出一块区域,饲养着三只兔子与两只雪白『色』的小猫。而在另一侧,则种植着梅花。尚未到梅花盛开的季节,梅树这有光秃秃的树干,有些冷清。
“好可爱的小猫!”嘉怡发现有趣的小动物,三步上前,蹲下身体,准备伸手抚『摸』小猫的『毛』发。许是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小猫赶紧跳开,躲在角落里,用可怜且害怕的眼神看着嘉怡,不再活动。
“嘉怡妹妹,你吓到它了。”修文走了过来,向另一只小猫热情地打着招呼。想不到,另一只小猫只高冷地看了修文一眼,便扭过头,自顾自地向另一个方向漫步,丝毫不将修文放在眼里。
两只小猫,一只胆怯,一只高傲,『性』格迥异。
三只兔子在小猫身边啃着切碎的胡萝卜,时不时地向四周张望。当其中一只看见生人的面孔时,立刻发出奇怪的声音,向同伴传递信息。
“你养的动物,『性』格是越来越像你了。”郑先生拍了拍秋池客的肩膀,忍不住调侃道,“你呢,应该挂一个牌子,写上四个字,‘生人勿进’。”
只有昭文太子,未曾前去逗弄小动物,只站在秋池客身边,感受着一股强烈的书生怨气。而后,他悠悠地开口,问道,“秋池君,慕名而来,可以带我们看一看你的画作吗?”
“当然。”已确认对方的身份,秋池客只能选择点头,“请随我来。”
不似郑先生的书房那般杂『乱』,秋池客更注重整洁且干净的环境。这一点,从书房内放着一抹沉香,便可窥知一二。所有的画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只有一张未完成的作品,摊开在书桌上。
“难得,能看到你在画新作品。”同是画师,郑先生却甚少见到秋池客的半成品。无它,只因尊重对方的构思。他靠在门边,与书桌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
嘉怡到没有这些忌讳,只蹦蹦跳跳地靠近书桌,欣赏着眼前的作品。是一群兔子,正以各种姿态,出现在同一张画卷上。或张望,或依偎,或打闹,十余只兔子里,竟找不出相似的两只。
作品并未完成,停留在最后为草地上『色』的阶段。画卷的一旁,摆放着墨绿『色』的颜料,等候着被秋池客使用。
“这么多兔子!”嘉怡张大嘴巴,一脸惊愕。
“闲着无事,便画着玩一玩。”秋池客淡淡地解释道,平静里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感情,“最近没有生意,只能随便画一画。”
昭文太子走了过来,一边观察着形态各异的兔子,一边开口问道,“秋池君,在这些兔子里,你最喜欢哪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