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吵小闹,倒也不是为一种乐趣。又是数日过去,江南近在咫尺,很快,便即将到达第一站“扬州”。作为江南的第二大城市,扬州自有扬州美,百余年间,引无数文人墨客为之竞折腰。
与沧州重视发展商业不同,扬州则更看重士子的地位。“学而优则仕”,则是扬州百姓们心中的标准之一。因此,这里私塾林立,连女儿家,也得送进书房。若是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便会引得街坊笑话。
作为读书人的天堂,扬州最适合发展文化产业。诸如笔墨纸砚,文人书画,是扬州街头最常见的物品。连平日里不大喜欢学堂的嘉怡,在听得昭文太子这番解释后,也对读书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看来,平日里,我缺的不是读书的能力,而是读书的氛围。”说这话时,嘉怡将视线聚焦到修文身上,仿佛缺少读书的氛围,是修文的错。
“哎?你看我做什么!”修文有些慌『乱』,这一路,他得罪嘉怡太多次,虽然不敢再胡『乱』开口,惹她生气,但并不等于,他能接受被嘉怡任意贴标签,“嘉怡妹妹,我可是有认真学习的,不信,你问太傅。”
提到太傅两个字,嘉怡的好心情便消失掉了一大半。为防嘉怡再次生气,昭文太子赶紧岔开话题,替修文解难,“这段时间,似乎没有看到太傅。”
“有呀!喏,跟王叔待在一块儿。”修文掀开车帘,探出小脑袋,用手指了指后方太傅的身影,打趣道,“约莫着,此时此刻,太傅心里很兴奋。”
兴奋只是猜测,但或多或少,太傅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期待。作为曾经的状元,扬州,是太傅心里的圣地之一。当年,他远在汉中,期盼着某一日能一举成名时,便种下了一颗仰慕扬州的心。
“不出半日,便能到扬州,不知太傅心里可有何想法?”庄亲王左手持扇,右手勒住马缰,挺直后背,拿出气场,与太傅交谈。因着昭文太子的关系,庄亲王对太傅有三分敬仰,七分推崇。
“听皇上说,会在扬州逗留十日。”提到扬州二字时,太傅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了的喜悦。离梦想之地越来越近,喜悦与紧张并存于心间。“微臣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找处酒楼,与文人们切磋一番。”
“太傅好雅兴,到时候,可否带上本王?”庄亲王收回折扇,满脸笑意,“本王也想与文人们一较高低,试一试这江南才子们的真是水准。”
“甚好,王爷愿一同前去,实乃微臣之幸。”不过两三句话,太傅便与庄亲王拉近了距离。不仅如此,太傅还微微开口,谈道,“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我们这算七月下扬州。”
离扬州越近,宁晧心里越是忐忑。每隔一两月,但凡闲来无事,他便会到扬州城内逗留三五日,久而久之,这扬州城,也算『摸』了个熟。本是普通一件事,此刻却成了他的心病,这扬州城里,会不会有第二个孙小小?
“二弟,你在想什么?”见宁晧分了神,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
“我在想,这扬州城里,我还有多少相好。”宁晧一边回想,一边掰着手指头计算。一只手不够用时,便换到另一只手。可数来数去,宁晧也没有一个准确数。
“不用担心,父亲已安排妥当。”较之宁晧,宁远显得淡定许多,丝毫不被宁晧的焦躁所感染,“你只当与往日无二即可,放心,皇上自有他的想法,不会有多余的心思盯着你。”
“我只是担心存在万一的可能『性』。”等不到三水的回信,却等到扬州城的出现,对宁晧而言,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
宁远也未多言,或许,在他看来,能让宁晧吃这一鳖,长点记『性』,倒也是一件好事。否则,任由他胡作非为,迟早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州长黄廷钰算准启泰帝的行程,在扬州城外三里的地方,早早地准备接驾。他知道启泰帝不喜夸张的排场,便只带了三五随从,以最简单的方式相应。
黄廷钰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自幼被浓厚的江南文化的氛围包围,与地道的江南才子无二,视骨气为最重要的象征。宁折不屈,是他的座右铭。也因此,他不喜阿谀奉承的那一套作风,甚至是不屑。
曾有下级官吏,不清楚他的行为作风,贸然在其生日时,借着祝寿的名义,送出一份厚礼,被黄廷钰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东西拿回去,人也跟着滚出去!”
好端端的生日宴,因了这则『插』曲,让宾客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再出。只有黄廷钰,因一言而成名,成了百姓们心目中的清官。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黄廷钰油盐不进,但同样的,在他眼里,也有另一条准绳,君为臣纲,启泰帝是真正的天子。三呼万岁,黄廷钰得拿出最响亮的声音。
“爱卿不必拘礼。”见只有三五人相迎,启泰帝愣了愣,但随即垫了点头,表示欣赏与肯定,“爱卿深知朕之癖好,实乃知音。”
“微臣不敢,斗胆揣测圣意,还望皇上赎罪。”黄廷钰不会拍马屁,他只是选择在坚持己见的同时,考虑到启泰帝的想法。“行宫已准备妥当,皇上是现在过去吗?”
“哈哈,朕不住行宫。今日,就住你家里,爱卿意下如何?”启泰帝极少亲自见到地方官员,但眼前的黄廷钰,却一见如故,深得他的欢心。“若有不便,朕也只能去住行宫。”
“啊?回皇上,寒舍简陋,实在……”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眼前的两百人,一下子没了底,“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只有行宫,方才可以。”
“既然如此,那朕便不为难你。只不过,这一顿晚饭,得在你家里吃。”以示亲近,启泰帝伸出手,握住黄廷钰的手腕,微微一笑,“爱卿不必刻意,朕也是临时兴起,想尝一尝扬州当地的菜肴。”
“容微臣准备一番,皇上可先至行宫处休息。”往日,黄廷钰只在同僚的口中,听过启泰帝礼贤下士的故事。今日一见方才知晓,礼贤下士一词,断不能形容启泰帝的十分之一。
“对了,你过来时,记得将最近扬州已处理的政务,带一些过来。朕也想瞧一瞧,扬州都有哪些趣事。”本是督查工作,启泰帝却以另一种幽默的方式进行表达。“若有疑难问题,朕也可以替爱卿出一出主意。”
“微臣多谢皇上。”黄廷钰弯腰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