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合又一次沉默,他微微抬头,直视着蓝天。有一只翱翔的雄鹰正展翅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木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良久,他才开口,道,“大哥,我若去了,再回来,便不会自由了吧。”
作为草原的儿子,自由,是木合最想拥有的东西。然而,作为幼子,他生来便注定要继承这一大片草原,成为新一代的察哈尔王。自由,一旦与汗位产生冲突,便注定与他无缘。何其可悲,何其无奈。
韩吉犹豫再三,最终,仍重重地点了点头。木合是他带大的,他太清楚对方的『性』格,但,他仍要开口劝道,以说服对方:“三弟,这是你应尽的责任。即便你不能自由,但却可以将自由带给其他人。”
韩吉明白,察哈尔王肩上的重担,是木合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整个草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汗位,但偏偏,木合不属于其中之一。
“大哥,容我想一想。”木合往前走了三步,刻意与韩吉拉开距离。有一束阳光从背后打在木合身上,显示出三分落魄,三分痛苦。韩吉说得对,木合没有自由,但他可以将自由带给其他人。
韩吉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帐篷。
此时,帐篷内已吵得不可开交,以巴图为首的一帮人,正就木合的态度,与察哈尔王进行着最激烈的争论。作为察哈尔王的第二个儿子,巴图当过一段时间的幼子,直到木合出生前,他都是作为继承人来培养。
因此,当他的身边凭空多出一个木合时,巴图不服气,非常不服气!凭什么,他所拥有的一切,就该被人夺走。明明,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大汗,既然三弟不愿意去,为何一定得是他?”巴图的不满,直接表现在脸上,连半点伪装也不给。他的身边,坐着三五个支持者,都是从小跟着巴图长大的至交好友,眼见巴图受了委屈,他们也跟着议论纷纷。
“不为什么。”巴图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察哈尔王压根不想多解释半分,只冷冷地回应道,“他是天选之子,就应该是他代表草原去中原。”
“我不服。”巴图腾的一声站起,身强体壮的他,立马有了一种威严感,气场直『逼』察哈尔王,“大汗,三弟已经说了不去,那我去。”
韩吉便是在巴图这句话落音之后,出了声,他微微一笑,语气里有一丝警告成分,“二弟,三弟可还在考虑,你怎知他就不去呢?”
不看大汗面,但巴图却不得不看韩吉的面。他猛然甩手,憋了一肚子气,只得乖乖地坐回位置上。但那眼神里,却『露』出明目张胆的杀意。
韩吉只当没有看见,不过是一场兄弟之间的纠纷,本着大事化小的态度,也不想让在场的其他人看了个笑话。他拍了拍巴图的肩膀,微笑道,“行了,二弟,来,喝了这杯酒。”
帐篷内发生的纠纷,木合并不知道,他仍然继续思考着关于自由的话题。自由是什么,它从哪里来,它又该到哪里去?当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心间时,他对眼前的汗位,更多了三分不满:为什么,一定得是他?
正在他思考的片刻,有一少女,从另一间帐篷里探了头,穿着一身粉嫩的长裙,戴着粉『色』的小帽子,一脸青春。她蹑手蹑脚,走到木合身后,猛然拍了拍他的双肩,“嘿,木合,你又在想什么?”
“是你啊……”木合压根不用回头,只听声音,便知道来者是他叔叔的女儿,萨仁。据说,萨仁出生的时候,正好皓月当空,因此,察哈尔王赐给了她月亮的名字。
萨仁弯腰,蹲在木合身边,微微抬头,询问道,“怎么啦,你一脸焦虑的模样?可不像平常的你,总是笑嘻嘻的。”
“这两天,我要去中原了。”木合想了想,以最直接的方式,将答案与问题统统告诉萨仁,“但,其实我并不想去,所以正犯愁呢。”
“哎呀,挺好的呀,那可是中原!多少人想去看看,还没有机会。你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萨仁推了推木合的后背,微微用力,木合便被推倒在地,啃了一嘴的青草。
木合连连吐着青草,一脸无奈。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多多少少有些怕他这位堂姐,毕竟,萨仁不分轻重,有时候重重的一掌,便能直接给他一个下马威。“萨仁,你就不能轻点吗?”
“不能!”萨仁起身,双手叉腰,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若轻了,你定是不会长记『性』的。快进去,大家一定都在等你。”她转身,指了指帐篷。“你知道吗?你是未来的王,可不是未来的孩子。”
是啊,是王。想到这里,木合心里便是一阵泛酸。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木合算是勉强说服自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与青草,“那我进去了,谢谢你,萨仁。”
在进帐篷前,木合最后看了一眼蓝天,那象征自由的天空,或许,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看到了吧?!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入。“大汗,我去。”这是他进了帐篷的第一句话。
察哈尔王正喝着美酒,听见木合这句话,立马喜笑颜开,“好!那就这么定了。”他起身,走到木合身前,重重地锤了锤他的胸口,蛮是肯定,“这才是咱们草原未来的雄鹰!”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巴图紧紧地握着拳头,愤然离席。紧随他离席的,还有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的三五人。察哈尔王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朝韩吉使了一个眼神。
回到自己的帐篷内,巴图伸手,便将桌上最精致的一个花瓶重重地摔在地上,“真是太过分了,凭什么所有都是他的,这不公平。”
离他最近的青年是布和,皮肤黝黑,与巴图一样身材魁梧,二人互为最亲密的至交。他拍了拍巴图的左肩,愤然提议,“既然如此,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意思?”巴图愣了愣,并未从愤怒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随即反问道。
布和没有说话,只动手,做了一个刺杀的动作。
这次,不只是巴图,帐篷内的其他人也跟着愣了。刺杀手足,是察哈尔部的重罪,更何况,布和的对象,还是未来的草原之王?!这?!合适吗?
“别愣了,机会只有一次,若再晚,等到他从中原回来,巴图,这草原,还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吗?”布和将最坏但最有可能的结果,直接摆在巴图面前,一针见血指出关键,“草原,不会有两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