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吗?”坐在上首的面白无须中年男子,轻轻往脸上敷着胭脂,娘里娘气问道。
铁爪飞鹰头颅紧贴地面,五体投地,声音打在地面之上显得有些怯懦,“查清楚了!孩儿搜查了三水步县之双木州城道路附近左右三十里,终于在毛岭沟左近找到曹英尸体。”
“是谁?”
“对方并没有清理痕迹,我在现场找到了暴雨梨花针使用过的痕迹。那里地处南北要道,往来江湖人众多,不过我们找到了几个最后见过曹英的人,他得罪了李寻欢。”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那个李寻欢?你觉得是他做的?”
“孩儿觉得是他的同行之人,当日与他同行的共有三人,不过包括李寻欢在内都身受重伤,能够出手的怕是只有一人,顾凡!”
血魔顾凡?曹正淳身体前倾,终于开始正眼观瞧这个投靠而来的一流高手,“证据呢?”
铁爪飞鹰汗水在光洁地面上流淌,身体微微颤抖着,“督主,咱们东厂办案什么时候需要证据?只要您一句话,孩儿便将他首级取来为曹英档头报仇雪恨!”
曹正淳点头,冷声道,“哼!大言不惭!东厂可从来不做捕风捉影之事,没有铁打的证据,你是要将我推进万丈深渊么?”
“督主恕罪,孩儿从未有此想法!”
“报……”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禀报,“督主,淑妃娘娘宫中太监石黑子来了。”
“让他去大厅稍等片刻。”门外应声,脚步声远去,曹正淳低声道,“我要他的详细资料,给你三天的时间能不能办成?”
铁爪飞鹰哪敢说半个不字,领命退走。
曹正淳来到前厅,一个年过中年的小太监正躬身站在大厅之中,他连坐下的胆子都无!
石黑子,淑妃宫中一个小太监,平时只能做些洒扫送物的零碎活计,这样的太监在宫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过曹正淳还是面带笑意,“淑妃娘娘有何指使?”
石黑子知道曹正淳的笑意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背后的淑妃,可他仍旧谄笑着说道:“淑妃娘娘让我给督主带句话,三天后她想要去紫金观还愿,想要让督主一起前去。”
曹正淳点头,示意小太监送了赏钱,打发石黑子离开。
石黑子跟着小太监离开,红色宫墙显得有些阴暗,石黑子频频回头,他总感觉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可这里是东厂,除了东厂之人谁能悄无声息的出现?
转轮王!江阿生面带东厂番子面具,轻手轻脚贴在墙壁之上。自从曾静出家而走,他的生活便只剩下仇恨,借着从肥油陈哪里查到的线索,他终于知道转轮王的出身宫中!
只是想要入宫并不容易,他只能先伪装身份,成为一名默默无闻的东厂番子。
见到石黑子背影第一眼,他就认出这个地位卑微的太监,就是他做梦都想杀死的转轮王!
半个时辰之后,无情手掌之中托着一只小鸟,随着它叽叽喳喳的叫声,无情眉头皱起。
三天后便是计划实施之时,她可不想再出现什么问题?
舔笔添墨,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一行蝇头小楷。她取出一个细小竹筒,手指在纸面上滑过,那宣纸如被刀锋滑过,切成一个纸条,她手指捻动,将之填入竹筒之中,振臂将鸟儿腾空。
鸟儿在天空之中飞翔过一阵,落在一扇打开的窗户窗框上。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掌探出,将鸟儿爪子上的竹筒取下,那鸟儿似乎尚无感觉,仍旧停留在窗框之上。
无花捏碎竹筒,纸条落在手掌心之中,他轻轻打开,将娟秀字体印入眼帘,他手指一搓,纸条化成齑粉,他抬头看向秦淮河畔,不知此时的南宫灵是不是还活着!
无花更希望死在秦淮河上的是楚留香,可他知道,少年似乎对于杀死楚留香并不感兴趣。
赏善罚恶使者?江阿生?他到底的在布局什么,看起来更像是一场玩闹。
天色将暗之时,房门被人敲响,来人根本没有经过院门,可从指扣声中,他听出来人是老实和尚,快步向前打开房门,竖掌为礼,“见过师叔。”
老实和尚探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进门,“南宫灵不在?”
“师叔不是来找我的?他去了秦淮河。”
“你认识顾凡吧?”老实和尚转身走下门前台阶,“最好不要与他有往来。”
“师叔为何有此一问?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也见过他一面,不过说不上认识。”
老实和尚点头,身形跃起,自院墙翻过,“照顾好自己,我要离开几天。”
师叔怎么显得比我还忙?说是我的护道人,可他更像是借我的名头在外办自己的事情。
老实和尚穿街过巷,摇头叹气一声,在靠近城墙的位置又折身而回,有背后的这人跟着,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同为江湖名门,他和木道人在面对敌人时同仇敌忾,在相互交流中却多是针锋相对。
木道人身形消失在墙角之处,他此时一身夜行衣,就算是老实和尚也难以从身形上分辨出他的真实身份,可两人实在太熟悉,哪怕他做了伪装,而且还偷偷跟在老实和尚身后,还是被老实和尚发现了一丝踪迹,天空中的那只鸟一直都在!
无情坐在顾凡饭桌上,并没有动筷子,她在等待顾凡的答案。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少年的决定,这种依赖感哪怕是面对诸葛正我时,她也没有这种习惯。
顾凡闭目沉思片刻,“你为了报仇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如果你能派出他的干扰,我不会在意他的生死。”无情冷声道,“无花还在等你决定。”
“如果你的动作足够快,他的干扰也不足为虑。没想到他化身东厂番子,也是一个迷失在仇恨之中的人,我以为你们会惺惺相惜。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让无花先制住他吧。”
“不杀?”无情有些诧异,该下辣手的时候少年可从未手软过!
“在你眼中我就是滥杀无辜之人?我是杀了不少人,可在这个江湖上,似乎杀死的都有必死的理由。至少我在良心上过得去,而我确实没有黑化到成为一个恶人。”
天牢三里之外的一座新宅正在翻修,地面上堆积这木方和土石。
在拆除一般的房屋之中,黑暗向着地下延伸,一条笔直向下的通道,宛若在大地身上钉下一个钉子,每隔一段,都有用糯米水搅拌三合土制作的墙壁。
上百米的洞底,一条笔直通道向着天牢方向延伸,此时洞中尚有灯火,十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在摒住呼吸,快速挥动手中工具,向着前方挖掘。这个深度,比天牢第九层还要更深,可挖洞之人显然心思缜密,他不得不多做小心。
众人吸干皮囊之中包裹的空气,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个回返地面,没有梯子,只有一道垂直下来的绳索,可他们却比爬梯子更快,地洞之中只剩下两个人。
面色木讷老实的中年人看了看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天黑了,我要回家。”
“天已经黑了么?也罢,我也出去透透气。”面具人拍拍老实中年人肩膀,“记得回去之前好好清洗一下身上的土腥味,这真特么不是人该干的活儿!”
“你为什么要挖地道,那个方向应该是天牢吧?自天牢设立,好像还没有人能够从中活着出来,我觉得你一直在做无用功。”
“事在人为。天牢再坚固,防守再严密,终究会有人逃出来。我们要做到便是接应他。我很高兴你能把问题问出来,放心,我答应你的条件一定能够做到。”
“你比我厉害,我的老婆孩子的命你随时能够取走,我为何还要为转轮王卖命?”
“不,你现在帮我,可不是在为我卖命!”
“九爷,无论如何,我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雷斌自地道之中出来,房间之中已经有鼾声响起,与这些没日没夜挖洞的人相比,他还算幸福,至少每夜都能回去陪老婆孩子吃上一碗自己做的面!
来到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他习惯性的朝着门旁扫了一眼,脸上的轻松顿时消失不见,那里摆放着几颗黑色的石子,每一颗都平平无奇,可它们组合在一起,却传递着一个让他厌烦而不能拒绝的信息,去杀了江阿生!
雷斌知道江阿生,却不知道江阿生便是张人凤,更不知道化名曾静的女人是细雨!
再次从家里出来,雷斌手里还提着一双筷子,至少看起来是一双比较怪异的筷子。
江阿生呆愣的看着地面碎裂的青砖,闪闪金光让他不知所措。谁能想到铺地的青砖是实实在在的金砖?她过的还好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终于发现转轮王的踪迹!
没有依靠任何外力,他也不必借助任何外力,张家的仇,他要亲自动手终结!
刺啦刺啦的磨剑之声停下,江阿生转头看向床榻,上面突兀出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正在俯首弄姿,见到她望过来,竟然开始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