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和郝玉玲把手里的寻人启事贴满了白桦镇和出镇的几个路口,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郭鹤龙老两口看着郭好在家里,几个人互相探询的看了看对方,没有看到任何希望。
绝望的气息笼罩着这个家庭。
郝玉玲说:“明天我再去区里、墨城都贴一些,兴许就有捡到孩子的看到了给咱信儿呢。”
郭大妈说:“我和你一起去吧,车站啥的多贴点,把赏钱提高一点,没孩子了要钱有啥用......”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郭海看着爸爸欲言又止。
郭鹤龙察觉到儿子有话要说,就站起来说:“陪我出去抽烟。”
到了院子里,郭鹤龙点燃一支烟,看着与房顶接壤的暮色说:“你想说什么?”
郭海小心翼翼地说:“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那张纸有关?”
郭鹤龙长长吐出一口烟:“那张挑战书?”
“是呀,那纸的出现过去两个多月了,一直风平浪静,我以为真是个恶作剧,可小鹿偏偏的在家里就丢了,不得不联想啊。”
“这是什么杂碎,有种直接冲我郭鹤龙来,欺负孩子算什么能耐。”郭鹤龙提高了声音骂道。
郭海说:“我找过李宏升,值得怀疑的是赵延军,虽然说改造的挺好,可还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谁知道他憋什么屁呢。”
“他敢这么干,我要他的命!”郭鹤龙狠狠地说。
——
赵延军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夜色已浓,借助屋子里透出的灯光,赵延军在整理满院子的废品。
纸壳子、饮料瓶、塑料布、破水壶,虽不琳琅,却也满目,有翻垃圾箱捡来的,也有上门低价收来的,他暂时没有送镇东的废品收购站,想着再找个销路,赚更多的差价。
这院子还是太小,他惦记着刘贵家的大院子,也曾跟刘贵提起,说:“你家那大院子给我用装废品正好,以后干大了,给你分红。”
刘贵笑嘻嘻的说:“孟凡庆现在当村长了,他说是等你出来让你还账呢,你去不怕碰上他啊?”
赵延军说:“我欠他啥?那点钱一分没动,都交给警察还他家了。”
“老两口住院那钱没给呢。”
“草!我十年大狱还不够还他的。”
“老孟头还惦记着呢,说你出来管你要,孟凡庆当村长前就说过,得打你一顿出口气。”
赵延军无奈:“行,我等着他。”再没提征用刘贵家院子的事。
大门传来重重的拍击声。
赵延军心道:这么晚了还有人送废品来,就喊着“谁呀”去打开大门。
郭鹤龙站在门外,虎视眈眈。
赵延军一愣,无数次想着和郭鹤龙的重逢,但没想到是今天在这里。
这张脸多次在脑海里浮现,也多次出现在梦里,可是,咋这么老了,一直牛哄哄挺着的背,也驼了。
郭鹤龙紧盯着赵延军的眼睛和脸部表情,看到了惊愕,又看到了气恨,但没看到做坏事被捉到的慌乱,他有些失望,这不是他期待的表情。
大晚上的还钻在废品里算计着毛八分的人,也不像是刚绑了孩子的。
如果郭路失踪不是赵延军所为,这个最有可能的线索就断了。
“我该早点过来看看。”郭鹤龙说道。
赵延军冷笑:“咱俩没这交情吧?”
“我把你送进去的,也该接你出来,听说你改造的不错。”
“谢谢你了郭所长,你的大恩永世难忘!”
“我能进去坐坐吗?”
“呵呵,你不是警察了想进就进,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判过刑的罪犯,可惜你命好,没进去体验过,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了。”赵延军一脸戏谑,这话憋了快十年,终于说出来了,真是痛快!
“这么一说倒是亲近了点,都是天涯沦落人啊!”郭鹤龙伸手拍了拍赵延军的手臂,趁他愣神之际,径自走进了院子,并直奔房门。
虽然对赵延军的猜疑已大减,还是都看一看才放心。
赵延军急了,顺手抄起一块砖头儿吼道:“老郭头,你这是擅闯民宅,我可以正当防卫,再敢走一步,我削你啊!”
“不错,懂法啦!”郭鹤龙头也没回,拉开房门走进屋里。
里面依旧陈旧阴冷,宛如八零年的那次情景重现,只是更多了一些垃圾箱的味道。
郭鹤龙迅速奔到赵延军的卧室,曾经在那里找出了赵延军藏的孟家赃款,但今天......一目了然的环境告诉他藏个孩子是不可能的。
赵延军已经冲进屋里,看郭鹤龙在自己家里四处游走,咬牙骂了一声,手握砖头儿朝郭鹤龙脑袋拍了过去。
郭鹤龙没有躲闪,砖头儿结结实实地拍在后脑上,鲜血立刻顺着脖颈流下,在昏暗的灯光下诡异森然。
就像被打的不是自己,郭鹤龙不做丝毫停顿,继续走完了张家剩下的小卧室和厨房等处。
赵延军扔掉砖头儿,又是一拳捶在郭鹤龙后背,像打在一个麻袋包上,发出“嘭”的声音,被打的人终于站住了。
整个张家就这么点地方,都转完了。
很渺茫的一丝希望宣告破灭,郭鹤龙脸色苍白,垂头丧气。
“你特么到底想干啥?”
看着地下星星点点的血迹,赵延军没有感到报仇的快感,他懵的想哭,这老郭头大晚上的来家里参观,打不还手,是想死到自己家吗?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赵延军无数次的在脑子里演绎自己和郭鹤龙的较量,起码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打得郭鹤龙毫无还手之力,跪地求饶。
而现在呢,也没还手,却好像是不屑还手。
郭鹤龙抬手抹了一把后脑勺,看了看满手的血,苦笑一下,两手合在一起揉搓,很快搓成了血泥儿,簌簌落下。
他看着赵延军,无力地说:“对不住啦,你再打几下?”
赵延军探手揪住郭鹤龙脖领子:“不忙着打,今天的事必须给我个理由,要不然我保证你出不去这个门!你看——”
他牵动郭鹤龙看向厨房方向,下巴颏一扬,那里的菜墩上躺着一柄剔骨刀。
“这刀,有几天没剁过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