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楚怀王王宫之中,一场盛大的宴席正在轰轰烈烈的进行,因为彭城的大胜,楚怀王大宴群臣.这片大陆之上,如果说到王宫的宽广和奢华,没有那一个王国能与楚国相比,秦国固然曾经是这片大陆之上最强大的国家,但近百年来,历任秦国国王都立志于强兵富国,扩大版图,对自身的享受并不太看重,而汉国国王高远,现在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原来燕王宫的大片面积被他分割出来,用作了朝廷的各个衙门,他和他的王妃信所住的地方,不及原来的三分之一.
而楚怀王,继承了先辈的遗泽,偏居南方,远离中原战乱,其奢华和豪富自然是无人能及,偏生楚怀王又是一个极爱享受的君王,这些年来,不断地扩充宫室,搜罗奇珍异石,奇花异草,将整个王宫妆点的壮观之极,即便是钟离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路行来也是啧啧称奇.
这么多年来,作为秦王朝密秘机构的最高负责人,他是第一次登堂入室,进入楚王宫之中.在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相伴的却是明台与茅威.名台出身秦国名门世家,倒还好一些,茅威却几乎看直了眼睛,他出身穷家小户,而汉国又是极其讲究简约的一个国家,何曾见过如此的豪奢.
“见过王上!”钟离笑着双手抱拳,向着亲自迎出来此时正站在台阶之上的楚怀王躬身一揖,”钟离何德何能,竟劳大王亲身出迎?”
富富态态的楚怀王拈须微笑:”关内候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但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终于见到本尊,本王开心得很,这一位便是茅先生吧?”
楚怀王的眼睛看向钟离身后的茅威.
明台轻轻地捅了捅仍然处在如梦如幻之中的茅威.茅威慌慌张张地向前两步,深深的弯下腰去,”草民茅威,见过大王.”
楚怀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有些惊慌失措的茅威,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家伙,心里装着的竟然是让天下人震惊的武器的秘密,秦人还真是厉害啊,不但将人绑了出来,还能让人甘心情愿的为其效力.
“茅先生愿意弃暗投明,是大秦之福,亦是我大楚之福,以后要仰仗茅先生的地方多着呢符石美人!”楚怀王呵呵笑道.
“不敢,不敢,草民愿意为大王效犬马之芝劳!”听到对方温和的语言,茅威心中稍定,赶紧道.
“草民,呵呵呵,你马上就不是草民了.”楚怀王微笑着看着茅威.
“是啊,茅先生身怀绝技,到了我大秦,拜相不敢说,封候那是一定的.”钟离不动声色的封住了楚怀王的嘴.
楚怀王一滞,微微点头,”好好,钟候爷,请进,宴席早已备好,只等贵客降临,今日我们要痛饮一场,不醉不归,一来是庆贺茅先生弃暗投明,二来庆贺我大楚在彭城大胜汉军,大大的杀了那高远不可一世的威风,哈哈哈,请!”
“请!”钟离躬身相让.
楚怀王一拂袖子,转身便行,心里有些不喜,他本来是想出言诱惑一下茅威,自己这个大王亲口说出来的话,总比钟离这个秦国候爷说出来的份量重得多,但钟离极其精明,一下子将自己没说出来的话全都堵在嘴里了,这一次楚国大败汉军,这里头秦人出力着实不少,眼下也不是翻脸的时候,只能生生地吞了这口气下去.好在事先双方也有约定,吃不着肉,汤水总还是有喝的.
“钟候爷,请!”黄歇微笑着迎了上来,在黄歇的身后,站着的是楚国太尉屈重.
“黄相,屈太尉,久仰了!”钟离拱手道.
“钟候爷,请!”屈重的眼光扫过二人,在茅威的身上停留良久.
摆在大殿内的酒席,不过廖廖几桌,能登堂入室的,自然都是楚国的权贵,楚怀王高高在上,其座下第一席,便是由黄歇,屈重二人相陪的钟离,茅威,明台等人.
黄歇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先向楚怀王躬身一揖,再转身看着大堂之内的楚朝官员:”大王,各位同僚,这第一杯酒,我们要一起来敬秦楚同盟的成立,大家也都知道,自从汉国在北方崛起,这几年以来,是战乱不断,汉王高远,咄咄逼人,代燕,灭齐,吞魏韩,其兵锋所向,已直指我秦楚,去年我秦楚虽然结盟,但并没有统一行动,统一思想,这才有了秦国李信之败,与我国的临沂之败,一溃千里啊!但现在不同了,大秦和大楚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汉国对我们的危害,两国真心实意的结盟才是战胜汉国的最稳定的基础,彭城一战,便是秦楚两国结盟之后威力的最佳体现,汉国新编第一军五万人的精锐被我十万大军包围在了彭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覆灭在即!”
大殿之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台阶之上,楚怀王亦是拈须微笑,去年大败之后的恐慌,已经被彭城大捷之后的喜悦完全取代,汉军并不是不能战胜的嘛.
“来,干了此杯!”黄歇大声道.
“恭贺王上!”大殿之内响起一片恭贺之声,楚怀王笑着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酒杯,向群臣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我们应当欢迎一位重要人物加入秦楚同盟,这一位便是来自汉国的茅威先生!”黄歇微笑着看向茅威,茅威赶紧站了起来,向着众人连连躬身,脸上的惶恐一览无余,其它茅威的局促,大殿之内响起一片压抑的笑声,更是让茅威满脸通红.
黄歇却没有笑,而是沉声道:”康平城的那一声惊天巨响,百米城墙化为乌有,上千士兵同时与城偕亡,想必直到现在,大家也还是记忆犹新,那一战过后,我朝中有不少人胆战心惊,割地求和,跪地求饿的论调不少,亏得大王英明,将这些人一一重处,才换来了今天的胜机,汉朝高远野心勃勃,岂会满足于我们割地赔款,他要得是我们大楚的万里河山,要得是在座各位的身家性命,我们岂能与之媾和.”
台阶之上,楚怀王脸上微微发热,当初康平城一战之后,其实最想服输求饶的人是他,但却为黄歇与屈重二人竭力劝阻.
“臣等皆可降,而王上绝不可降,臣等若降,尚能在汉朝谋得一官半职,王上是准备去大雁湖钓鱼度过残生么?”
当时黄歇的咆哮之声的确震住了楚怀王.
“这位茅先生,便是炸掉康平城的惊天利器的制造者.”黄歇刻意的偷换了概念,茅威只不过是这些武器的制造者之一,但这样轻轻一换,却是大长楚人士气了.大殿之中立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茅先生来归,至此,这等利器,汉国与我秦楚同盟将共有.”黄歇大声宣布道.”来,让我们干了这杯,欢迎茅先生的弃暗投明.”
大殿之内,又是一片欢腾之声.
钟离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大殿之内的情形,充分说明了黄歇在楚国的地位,屈重虽为太尉,但似乎唯黄歇马首是瞻,而楚怀王更像一个傀儡架子,只看朝臣的反应,便知黄歇在楚国一手遮天,不过此人与田单在齐国的情况又大有不同,黄歇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其它的野心,这种格局在秦国是不可能的,如果真出了黄歇这样的臣子,君王的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杀了他.
楚怀王很笨么?未必.他很聪明么?说不上,抬头看着上方似乎毫不在意黄歇出尽风头的楚怀王,钟离心中有些感慨.
酒过三巡,楚怀王果然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道:”诸位,本王不胜酒力,要先避席了,大家自便,自便诛魔!”
“恭送王上!”楚国群臣们似乎也习惯了楚怀王的这一套作派,起身送走了楚怀王,重新开始推杯换盏,倒他们这一桌敬酒的人愈来愈多,特别是对茅威,那更是一个接着一个.酒席不到一半,茅威已是醺然醉倒.
“明台,你先送茅先生回去吧!”钟离道:”我和黄首辅与屈太尉还有事情要谈.”
“是,候爷!”名台起身,架起茅威,出殿而去.
黄歇与屈重也站了起来,”候爷,这里人多嘴杂,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三人悄悄离席走到大殿旁边的一间别室内.
“钟候爷,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随州我们划给贵国,但茅先生却只能呆在随州,以后炸药的一应工坊设施都必须建在随州,贵方须得允许我们派出学徒跟随茅先生学习制作炸药之术.我想,这应当没有问题吧!”
“当然,先前的约定,我们一定会遵守!”钟离淡淡地道:”眼下情势,二位也很清楚,这一次虽然黄首辅与屈太尉沤心沥血,制定了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战斗计划,大大地挫败了汉军的锐气,但并不伤汉军根本,我想二位也明白这一切,所以在彭城,围而不歼,就是想与汉国留一线余地是吧?”
“钟候爷明鉴万里!”屈重笑道:”现在全歼这股汉军容易,但在大巴山一侧,白羽程的齐鲁军团虎视眈眈,而在韩地,许原的北野摩拳擦掌,如果我们消灭了汉国的新一军,后果殊难预料.”
“所以你们也只是想利用这一件事拿到足够的好处.”
“不错!”黄歇坦然道.”汉国的谈判使节已经在路上了,这一点,我希望候爷归国之后与贵王上分说一下,不要因此而影响了两国的结盟.”
“这个当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