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划真得可行吗?”周玉已经走了,书房里只剩下了高远与张守约两个人,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无法解开,高远有些担心,张守约历经沧海,吃过的盐只怕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如果他也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或许便是真得没有问题。
“如果米兰达当真不行了,那周太尉的这个计划的确是可行的。索普与索克争夺东胡王庭那张椅子,不是什么秘密,如果米兰达决意要立索普,那么,头脑简单的索克在那些利欲熏心的大部族长的挑拨之下,很有可能暴起发难。”张守约道。“怎么啦,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高远沉吟了一下,“第一点,是这个战略计划本身的问题,将胜利完全寄插在敌人因为内乱而无力抵抗之上,我觉得很不安心,张郡守,不瞒你说,如果我是主帅,在眼下,敌弱我强的形式之下,我是不会这样冒险的,我一定会步步为营,稳稳推进,滚滚大军真接生推硬碾过去,只要我军集结,东胡骑兵便无隙可趁,这样一来,也许这一仗会旷日持久,伤亡会更大一些,但胜利却是十拿九稳。”
“用兵这道,奇正相输,周太尉这一策是奇,你这一策却是正了,也许有时候,用奇亦能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张守约笑道。
“如果敌众我寡,那自当是行险走奇,以小博大,但现在,大燕倾国之力,明明占了上风,却仍如此,我不是太赞同,这是伐国之战,指望一战而定乾坤,我有些吃不准。”高远摇头道。
看着高远心疑难释,张守约的神色也凝重了一些,“听你刚刚的口气。好象还不只是一个疑惑?”
“第二个却是你我两家被朝廷的中军隔开了。”高远敲了敲桌子,“你我两家交好,如果合兵一处,必然能守望相助。但现在,中间隔着朝廷主力大军,任何一方有事,另一方都无法救援。”
“不是还有中路的十万朝廷精锐么?”张守约不由失笑道。
“郡守,我可不指望到时候周太尉会来救我,兴许,他很高兴看着我被东胡人打得大败。”高远冷笑了一声。
“你过虑了!”张守约摇头道:“高远,说句老实话,当初蓟城之事,他们是要借着行刺你嫁祸给叶天南从而将其从国相之位拉下马来。你,只是遭了池鱼之殃,现在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不见得还会对付你,我说句实话。你虽然是征东将军,但现在实力毕竟还是有限的,而且征伐东胡,是周太尉毕生心愿,如伐东胡成功,他必然成为大燕名载史册的煌煌名臣,我不认为。他会在这件事上暗算你。如果当真要对付你,也必然在此事功成之后。”
“成功之后?”高远反问道。
张守约淡淡地道:“征东将军府是大燕常备军编制,不是像我们这样的郡兵私兵,而你,又没有封地,如果战后。朝廷不把打下来的辽东交给你,你便没有地方可去,就算我把扶风和赤马送给你,又如何养得起你扩张起来的军队?”
高远点了点头,“您说得有道理。那个时候,他们会逼着我裁军?”
“非也!”张守约哈哈大笑,“你高远练出来的军队,都是精锐,谁会舍得裁,到了那时,论功行赏,说不得要将你升上一升,将你调往朝中任职,你却去是不去?”
高远一怔。
“去,你便离开了你的军队,到时候,太尉将你的军队这里调一部,那里调一部,再将你的心腹打压一下,将以前部队之中不得意的那些人升上来,用不了多久,你的扶风军可就姓周了。而你,到了朝中,没有了军队的支撑,便是无爪之牙,养着你也好,宰了你也好,不是反掌之易么?”
“如果不去,你便是抗命了,那个时候,周太尉挟灭东胡之赫赫战功,集全*力讨伐于你,你打是不打?”张守约道:“总之,让你陷入两难之间。”
“原来他们是如此打算吗?”高远嘿的一声,心道当真如此,自己反而不用担心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猜的,你可以参考参考。”张守约道,“不见得便是真的。”
“郡守之言,的确让我眼前开阔了一些。”高远道:“不过郡守,以万全计,到时候,您就不要随军出征了,留在辽西镇守,这样我心里也有底一些。”
张守约眉毛一掀,“你是说让叔宝去?那小子,能成么?”
“郡守小看叔宝了,叔宝外表看着鲁直,其实心细如发,用兵细腻小心,从他在扶风与牛栏山与东胡人的数战之中,已是能看得清清楚楚了,郡守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是心中明白,以叔宝为主,辅以张灼,黄得胜,路叔叔等老将,当可万全!”
张守约看着高远半晌,直看得他莫名其妙,“郡守可是觉得不妥?”
“不不不,你先前一直觉得周太尉靠不住,但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又与他意见一致了,他也是要求由叔宝统军前往,由我坐镇辽西,协助他统筹调度三路大军。”张守约道。
高远顿时有些迷惑了,难不成自己当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周渊他根本不会在这次伐东胡的战争过程之中对付自己,而真如张守约所说,要在战后才下手么?
“怎么,想不通了?”张守约道。
“的确有些想不通!”高远点头道:“如果有郡守大人坐镇辽西,我倒真是可以放心了。”
“你对我就如此信任?”
“我不信任郡守大人还能信任谁?”高远自失地一笑,“可以说,没有郡守大人的垂青,哪有我高远的今天?”
“你太自谦了,我充其量没有折了你这棵能长成参天大树的幼苗而已,如果你硬要给我算点功劳,那也只是偶尔浇了一点水而已,这一点,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管怎么说,郡守大人永远是我的老上司。”高远道。“您但有吩咐,我无有不遵。”
张守约摇头,“哪可不见得,高远,我曾希望你不要介入我家那两个小子的争斗中去,但你可没有听,你是大张旗鼓地为老二摇旗呐喊,只差没在大街上喊了。”
高远顿时大笑起来,“郡守大人,这件事上,我的确做得有些孟浪,不过我始终认为,叔宝才是您最好的继承人。”
“算了,不说这些,你刚刚我,我但有吩咐,你无有不遵是么?”张守约的笑容突然古怪起来。
高远立时便感到大事不妙,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是不能收回来的,当下硬着头皮道:“自然,不知郡守大人有何吩咐?”
张守约怪笑着伸出一只手来,“我知道,你这次琅琊之行发了大财,不敢说见面分一半,总得给我分润一些。银子我不要了,那是你老丈人给叶菁儿的嫁妆,你从周宁二人哪里敲来的银子我也不要,那是他们给你蓟城遇刺的赔偿,我要得是兵器盔甲。”
高远就知道没好事,自己的确敲来了不少盔甲,但自己麾下的儿郎可也是光着身子呢!
“不要舍不得,你既然与叔宝如此交好,总得为朋友舍点财,要知道,你不在扶风的这一段时间,那小子可是不管我的意思,径自便率军去扶风给你帮忙去了呢?”张守约敲着桌子,“有来有往,要有来有往!”
“郡守大人敲得一手好笔杠,可比我敲别人高明多了,我敲得那些家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我,您敲我,我可还得含笑双手奉上。”高远苦笑。
“姜还是老得辣嘛!”张守约桀桀怪笑起来,“说个数吧!”
“好,各色盔甲两千副,重甲五百副!”高远摊开手,“只有这么多了,如果郡守大人不满意,我可要蒙着脸亡命而逃了。”
“够了够了!”张守约大笑,“比我想象的要大方。我库里还有点存货,加上你这一些,总是能让出征的儿郎便不用光着膀子了,高远啊,要知道,当初你老子他们要是身上能披上铁甲,或许就能活着回来了!”
他的声音沉重起来。高远脸上的笑容也敛去,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但这副身体总是来自他,即便是为了这个,送张守约这一批甲胄,他也不觉得亏。
“郡守大人,这些东西,我们终归得自己打制,光是靠别人是不成的,这一次我去琅琊,已经与岳父以及天河郡的姬无归郡守达成了一致,我们的酒,可以在这两个郡全面铺开,姬无归哪不好垄断,但是琅琊郡那边,就没有问题了。”
张守约又惊又喜,“好是好,但有一个问题,如此大的销量,消耗的粮食也必然极多呀!”
“不,我们在这两个郡,只销售高档酒,也就是暴利的那一种,同样的,以后我们要逐渐放弃低端产品,只消售高端产品。这样,消耗的粮食会剧减,但是利润却反而会增加。”高远笑盈盈地道。“有了钱,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