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白尽可能保持恭敬的语气说，“华神医，这些同本王的母妃的治疗，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吧？”
林燕儿笑着点头，“确实没有直接的关系，只是，吴王殿下，我亲自来吴王府，给吴妃娘娘免费治疗。”
“本神医答应，全力将吴妃娘娘的病给治好，还不会收一个铜板，那么，我只想满足一下好奇心，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周浅白一怔，不是一次治疗免费，而是一直治疗，一直免费，那就相当于能保障自家母妃的命，能活到他······彻底失败那天，同他一起共赴黄泉！
他看向吴妃，“母妃······”
吴妃抬手示意周浅白不要说话，她看向林燕儿，“并不是我要刻意的瞒着华神医，只是，这些事关皇家的隐秘，知道了，也许不是好事！”
林燕儿呵呵一笑，“娘娘放心，这些事情，入我的左耳，在我的脑袋过一遍，就会从右耳出去，纯粹满足好奇心，不会记住，更不会传出去。”
吴妃闻言，看向周浅白。
周浅白对旁边的一个婆子点头，那婆子立刻招呼室内的所有下人，退出室外，将门给关上。
周君雅亲自给林燕儿端来一杯清茶，吴妃轻呼一口气，“华神医，那些药是我找来喝的，为的就是失去伺候陛下的能力，能到我皇儿的封地去。”
林燕儿一愣，所有皇帝的女人，都恨不得天天贴在皇帝身上，吴妃竟然正好相反，想离文皇帝远远的？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吴妃的笑容很平静，“大多数的女人，都削尖脑袋往皇宫钻，我却不惜丢了半条命，想从那里出来？”
林燕儿喝了一口清茶，竟是有淡淡的茉莉香味，提神醒脑。
她静静地看着吴妃，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回答了吴妃的问题。
吴妃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那时我年少，娘家是权贵之家，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各种礼仪规矩，长辈天天告诉我们，女孩最大的荣幸和成功，就是伺候帝王！”
“我自小学习的东西，就是为了让帝王喜欢和愉悦的，仰慕那个举世无双，万万人之上的男人，能成为后宫一员，我刚开始是很高兴的。”
“我以为能适应那样的生活，对后宫的争斗，也是有心理准备的，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真到狠心的时候，我却狠不下心来，心慈手软，只能自保而已。”
“在后宫久了，了解皇家的隐秘也越多，原来，我仰慕的男人，将他所有兄弟，以及兄弟的家人，悉数屠杀干净，才坐上皇位的。”
“就连他的大皇兄和六皇弟，是站在他那边的，他成功夺得太子之位的第二天，就派兵将他们连同家人一并灭门！”
“这根本就是一个恶魔，我对那个男人开始······厌恶，后宫的女人，对他是趋之若鹜，我对他弃若敝履。”
“生下两个孩子后，我便再也没有伺候过那个男人，有时候他想起我，想要到我的宫里，我都会以身体不适回绝。”
“孩子慢慢长大，他的做法更是让我心惊，他对哪一个皇子都不是很亲近，刻意地让皇子们了解他的夺位历史，分化皇子们的感情，培养皇子们的争斗意识。”
“他的父皇，是被他逼退位死的，他担心哪个皇子有朝一日，也会像他一样，逼他退位，甚至弑君篡位。”
“于是，效仿历史上所谓制衡的策略，把皇子们分封到各地为王，均衡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暗中斗争，互相制约，那么，皇子们就没有余力，搞什么弑君篡位了。”
“反而个个都得供着他，希望得到他的支持，最终接他的位。”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这种做法，历史上有很多昏君暴君，他不是昏君，似乎也不暴君，我是觉得他脑袋缺根筋。”
林燕儿很想笑的，但是，又感觉心里莫名沉重。
尽管周明武同她说过文皇帝的历史，然而，吴妃再次说起，话虽是轻松的，就像在讲故事，还是让得林燕儿很是揪心。
文皇帝所竖立的榜样实在是太恶劣了，这也就难怪，周明武会想着，重新立一个帝王的榜样。
她似乎更理解周明武的心情了。
林燕儿也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让文皇帝知道，他的妃子是这样形容他的，估计他又得吃救心药了！
吴妃笑看着林燕儿，继续说，“我觉得无法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也无比的厌恶后宫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想离开那个精神高度紧张的地方，过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后宫的女人，尤其是生过皇子皇女的，除非是横着出去，否则，不可能脱离皇宫。”
“我后来才得到一个方子，能让人变得虚弱，我毫不犹豫就吃了，慢慢的变成病怏子，御医都说我活不了多久，我才去求他，让他放我带着君雅，到吴地去找浅白。”
“我跟他说，最后的时光，想要和儿子女儿一起过，他可能也是顾念我们过往的那点情分，才同意了！”
“不怕告诉华神医，那个男人把我送出京城门外，还对我说，我是他最心悦的人之一，望我好好保重身体！”
“我当着他的面是哭的，心里却是被他的这个笑话给逗笑了，马车一脱离他的视线，我流着眼泪笑得坐都坐不住。”
“哈哈哈······”
似乎又回想到那时的场景，吴妃竟然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吴妃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浅白和周君雅想上前来安慰她，她却抬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满面泪痕，眼中尽是绝望。
“华神医，知道吗？”
“我恨那个男人，恨他不仅毁了我，还毁了我的孩子！”
“我的皇儿是心善之人，你相信吗？”
“他小时候，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
“却被逼着，为了我这个母妃，为了他的妹妹，为他自己能活下去，去学怎么杀人，怎么与他的兄弟们你死我活地斗法！”
“我这个皇儿，第一次去刺杀失败，他的人全死光了。”
“他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
“他根本就不是心狠之人，他怎么会赢？”
“不赢，我们都会死！”
“你说，我怎么能花光他用来增强力量的银子，治自己的病呢？”
“治好了病，他的力量弱了，然后陪着我一起上断头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