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的确没想到他竟会否认，她狭眸盯着他，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可到底看不到那双眼，无法分辨真假。
她默然一瞬，“同你没有关系，又是同谁有关？”
她没有直接说信或者不信，毕竟这世间之事真假从来难辨。
就连女人都能变成男人，还有什么是能随意相信的。
虽然她之前一直觉得洛水是幕后主使，鲛王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可疑点这么多，她隐隐也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秦九的问题让洛水唇瓣忽然上挑，勾出一抹十足惊艳的笑。
他启唇，缓缓说了两个字，“天命。”
“天命……呵……”
秦九也轻笑出声，如讥似讽，带着嘲弄，“天命二字，便能将所有罪孽消除吗？”
若真如此，那人若是做了恶，也说是天命让他如此就能逃避责任，不用下十八层地狱吗？
秦九真真觉得好笑，这些人似乎都爱说这两个字，难道天命是他们的背锅侠。
洛水唇角的笑却缓缓沉下，拿那双被遮住的眼望着秦九，一字字，很慢很慢的开口，“天命，不能消除罪孽，却也……不能违抗。”
冰凉如水的嗓音如股股溪流浸入人的心间，能让人放松警惕，可秦九的神色却在听闻他最后四字之时骤然收紧。
秦九眸光一凝，他却站起身来，垂眸看她，“既然你不想喝这茶，我便也不勉强。你来，有你的目的。我在这里等着你，自然也有我的目的。”
说着，他朝着她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缓缓的道：“我不想再看你在这世间跌跌撞撞，若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回家。月儿，不要再忤逆天命！”
他的话落，蓁蓁的神色一变，紧张的看向秦九。
虽然听不懂，可她还是生怕秦九会将手也伸过去。
秦九也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他朝她伸出的手，“抱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目光上移，和他对视。
就算隔着一条丝带，她也感觉到他在看着她，目光迫人。
相视片刻，他收回手负于身后，自嘲一叹，“果然还是如此，撞破南山不回头。”
秦九眉心收紧，这句话，以前白泽也对她说过。
“他因为你的固执已经魂飞魄散，若是你再坚持，只会害了更多的人。忤逆天命的后果，你当真能够承担吗？”
洛水字字都是迷，秦九看着他并不言语，他笑了笑又道：“我从来就不会勉强你，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所以，我现在如果告诉你，我可以让你见到万俟宸呢？”
秦九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洛水低笑，“初一那夜，逆紫微灭，紫微星却忽然大亮。那时我便知道，魔帝魂逝，神帝……已经归位。”
秦九心跳几乎停滞。
魔帝魂逝，神帝……归位！
寒风呼啸而过，回旋之声如同呜咽。
风雪簌簌而下，天地银白一片苍茫。
秦九静静站在九玄山山顶，除了被烈风吹起的头发和衣袖衣摆，整个人一动不动，如同雪雕。
蓁蓁站在她身边，不时的转头看她一眼，可见到她冰冷如雪的侧脸，一肚子的话又不得不吞了下去。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毕竟万俟哥哥没有魂飞魄散应该是好事，可姐姐看起来却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
难道，姐姐不相信洛水？
她暗自猜测着，却又不敢多问。
垂眸朝着崖下看去，深渊无底，如有看不见的狂风暴雨在其中酝酿，随时准备席卷而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日升到日落，从落雪到雪停。
蓁蓁一直默默的陪着秦九，直到天光彻底暗下，星斗漫天。
雪后的天空纯净几乎透明，星子光芒洒落人间，立于高峰之巅，眸光落处便能俯视天下江山。
峰顶的烈风都好像静止了下来，这画面美如诗画。
蓁蓁的注意力被这副壮阔美景吸引了几分，正心潮澎湃间，却听秦九轻声开口，“蓁蓁，我要去神族！”
蓁蓁惊讶的转眸，依然只看到秦九的侧脸，如霜如雪，甚至比霜雪还白。
她迟疑，“姐姐……”
秦九忽然转眸过来，眼底光芒复杂，是现在的蓁蓁看不懂的。
她只听懂秦九说的话，她说：“这一次，我不能带上你了，抱歉。”
蓁蓁抿紧唇瓣，好久，才挤出声音来，“是因为，会有危险吗？”
秦九眸光渐深，转回眸，看着天幕上灿烂的星，“神族之人容不得妖族。”
蓁蓁听明白了，因为她是妖，所以她去不得神族。
“那姐姐呢？”
她眉心收紧，她是妖，可姐姐也是妖啊，那不是一样会有危险吗？
秦九弯唇，语气轻松，“所以，我要先历雷劫。”
“雷劫？”
蓁蓁紧紧咬唇，刚才还觉得已经停下的风不知何时又刮了起来，这次她感觉到有些冷。
最开始学习修炼的时候，姐姐就跟她说过，雷劫是她们这些妖族修炼的必经之路。
渡得过，便能成神成仙。渡不过，可能就是灰飞烟灭。
姐姐还说过，她当初会转世成人就是因为渡劫失败，好在运气好，只是魂魄落到了人间。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也许姐姐不用去神族，万俟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呢？”
说到这里，蓁蓁又语气肯定的点头，“他那么喜欢姐姐，肯定会回来的。”
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秦九。
秦九眼底光芒暗了几分，她凝着那片星空，摇头，“如果他能回来，不会等到现在？”
她太了解万俟宸。
就好像蓁蓁说的，他那么喜欢她，他不会舍得将她一个人留下的。
如果他能回来，他必定第一时间就会回到她身边。
可到现在他都没有，他甚至不曾想办法传递过一丝消息给她让她知道他还活着，任由她以为他魂飞魄散，任由她心伤心死。
这般，在秦九看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万俟宸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他被困在了神族无法回来。
也许他会想到办法，也许有一天他当真能回来找她，可秦九却不想这样等着，她等不了。
九重天上一日，世间轮回百年，若只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她想，她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