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叶市郊,一片荒芜的河滩,四周都是光秃秃山包,中间有汹涌的黄河水呼啸而过。
而从其它城市逃亡过来的幸存者便汇聚在此,三五成群的,约摸着有数万人。
不过,这些逃难者大都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气氛沉闷。
究其原因,很简单——
前往S级城市朱雀市的道路被丧尸群堵住了。
前进无路,后退也是不太可能。
忍着饥饿、疾病与寒冷逃到这里,穿过这座城市,朱雀市遥遥在望,这种时候退,没人会甘心的。
况且,一路精疲力竭,很多很多的人已经没有多余体力和毅力再次跋山涉水。
再说,退最后又能退回到哪里去呢?
世界末日了啊,整个联邦除了S级城市,再也没一块安全的地方。
至于……绕开云叶城。
那也是个相当艰难的抉择。
因为这群人得到消息,想进入朱雀市,只有云叶这条线相对安全些。
其它地方,要么是轰炸区,要么就是丧尸横行的重灾区,很难突破过去。
既然上前无路,后退未门,这帮人为何还在执意滞留在此呢?
那大概是前方那支军打散了又凑起来的军队了。
“大哥,求你了。”
“呜呜,给点吃的吧,我儿子才8岁,他已经饿的不行了。”
“妈妈,我…饿…我想爸爸……”
“滚滚滚,你这女人烦不烦啊,都说没有了。”
“……”
河滩地上,一位面色憔悴的女人正拉着一个小男孩向四周逃难者乞讨着食物。
食物,永远是灾难时代最稀缺的东西。
很多人逃出了百万丧尸横行的城市,却最终饿死在路上。
“大姐,求你了,我儿子……”
“走开!”
女人脸色黯然地朝下一堆人走去了。
被母亲牵着的小男孩脸色蜡黄,眸子黯淡,身上只套着件大自己身体两号的蓝色T恤,脚下是双露大拇指的小网鞋,瘦削的身体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哥,你行行好,我儿子才8岁,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女人看向一位中年男人,嘴唇嗫动了几下,眸光中戴着希冀。
中年男人苦笑:“大妹子,我这也没吃的了。”
女人转过身,牵着自己的儿子机械而麻木地往前走。
中年男人旁边的老人却虚弱道:“海涛,咳咳…咱们不是还有点东西吗?给那小娃子吧。”
中年男人面色难看:“爸,那是留给你……”
“咳咳咳,给她。”
老人疲倦地睁开眼睛,瘦如干柴的身躯体散发着丝丝死气。
“大哥,求你了。”
女人折转回来,拉着儿子跪倒在中年男人与老人前面,颤声道:“给你们磕头。”
“求你了。”
女人领着儿子不停磕头。
中年男子一脸无奈,最后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颗奶糖。
这是他准备弄成糖水给自己父亲喝的,现阶段比金子还要珍贵东西。
女人捧着那颗奶糖,奉若珍宝地带着自己儿子向外走去。
身后,响起父子俩的交谈声。
“咳咳咳…海涛,爸的时间不多了,我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老人已处于弥留之际,长时间的跋涉与饥饿,以及灰暗的生存环境,早已磨蚀干老人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爸!”
中年男人紧紧握住父亲枯老的手,眼眶氲出水痕。
前面的女人身体一僵,刚回过首时,旁边人群有个邋遢的青年冲了出来,抢走了那捧在手里的糖,扯掉包装直接塞进嘴里。
“不!”
女人扑过去,扯着邋遢青年衣服,哭喊道:“那是我儿子的。”
“你吐出来!”
“你吐出来啊!你个畜生!”
双方扭打在一起。
其实,多是女人拉扯着邋遢青年,还掐住对方的脖子使劲摇晃,脸上全是泪水。
而邋遢青年没吭声,任由女人扑在他身上乱打乱扯,周边响起了冷漠的埋怨声。
“你们两人能到一边打去吗?”
“哎哟!谁踩我手了。”
“别吵,把丧尸引来怎么办!”
“我草你妈的!”
“……”
两人的扭打最终变为多人的骚乱。
更远些的地方,一些人冷冷看着,一些人低声谩骂,更多人则是一脸茫然。
最终,这场骚乱以前方跑来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制止。
其中,一位疑是军官的青年军人盯着人群厉声道:“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不团结,还要乱来,都想死在这里吗?”
众人默默低下脑袋,也看不清什么表情。
旁边,一位胸露得很开的长发女人凑过来,弱弱问道:“哥,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青年军官看她一眼:“等着吧,我们少尉再开会,一会就该出消息了。”
说罢,青年军官又将目光对准其他人:“既然我们军团来了,就不会放弃大家,请大家伙也相互帮助,只要我们团结,眼前的困境是可以跨过去的。”
“军人小哥,你能弄点食物吗?我们这里很多人已经坚持不住了。”
“还有药品,我老婆生病了……”
青年军官摇摇头,面带苦涩:“对不起,我们带来的东西早就分出去了。”
众人一脸失望,内心悲凉。
这时,长发姑娘把领子拉得更开,悄悄上前咬着嘴唇:“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能带我去石头后面检查下吗?”
青年军官冷冷的拒绝:“我对你没兴趣。”
长发姑娘尴尬地笑了笑,没趣地缩回了人群。
而那个被抢了糖果的母亲,此刻抱着自己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那小男孩双眼紧闭,额头一侧有鲜血不断涌出。
他应该是在刚才那场多人参与的混乱中,脑袋不知怎么磕破了。
等女人找到他时,小男孩已经停止了呼吸。
“啊啊……”
女人哭得死心裂肺。
而旁人神情多是冷漠而麻木,当然也有不忍和厌恶。
青年军官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些什么。
灾难降临这些天,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和精力去顾忌,毕竟人类目前最大的敌人——丧尸,正注视这儿。
“为了防止疫病,大姐,你儿子的尸体,一会还是丢入河里吧。”
犹豫了下,青年军官最终还是说了这句,然后便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
女人依旧在哭,抱着自己的儿子的尸体,只不过全身上下像是被抽尽精气神般,没魂了。
夜晚,风又大又急。
河岸边,女人抱着早已冰冷的儿子尸体,对着奔涌的河水哭诉。
她的丈夫在灾变那晚被丧尸吃掉了,大女儿在逃亡途中病死,而唯一支撑她活着的小儿子也在白天的骚乱中死去。
她恨这世界。
噗通一声。
哭诉完的女人抱着儿子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个叫海涛的中年男人也将停止呼吸的老父亲扔进奔涌河水里。
这个黑夜里,很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去。
在经历黑暗、饥饿、疾病、绝望、动乱之后,很多人在大河旁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而活着的人茫然抬起脑袋,等待着命运的宣判,直至那列金色的车队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