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宝抬起头,看着顾正臣。
那双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鼓励。
整理了下思绪,马三宝徐缓地说道:“先生,带走整个部落,是会给咱们带来不少麻烦,比如粮食供给紧张,可这样一来,也有不少利处。首先,整个部落全部带走,可以让男人、女人去挖矿,换取粮食养活他们的族人与孩子。”
“这样一来,能稳定人心。土着一旦认识到挖矿就有粮食吃,不用饿肚子这个道理,会安心挖矿,甚至会主动挖矿,水师不必安排太多军士看守,盯着他们。”
顾正臣微微点头,余光扫向朱棣、朱樉等人,这就等同于握了一批人质。
马三宝见顾正臣认可了自己的话,多了几分底气,继续说道:“其次,未来朝廷不是要管理、开发澳洲,到那时,总不能只求青壮,不要老弱吧?必是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接收。”
“弟子以为,这个时候将他们的部落全部带走,一来可以聚集人口,形成一个更大的部落,借助这些人之手,打造出澳洲第一个固定的城镇,二来可以引导他们改变生活方式,从游牧转为农耕。”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
确实,一旦朝廷要控制澳洲,那必然需要聚集人口,迁移土着部落到某地集中起来。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土着的部落普遍很小,不聚集起来,不让他们从游牧转为农耕,根本没办法管理。
农耕可以收税,你跑不掉,地在那里放着。
游牧怎么收税?
澳洲大陆如此广袤,总不可能为了一张袋鼠皮的税追人几千里吧?
而且游牧不方便集中管理,不集中管理就不能体现官府的作用,官府的政令也没办法传达出去,很多人就不服管……
绕来绕去,将土澳每个部落,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带走,是必然的做法。
朱樉这会也不得不承认,马三宝的分析是对的,尤其是自己还说过愿意镇守澳洲的话,万一先生当真了,将自己摁在澳洲,虽说父皇、母后不会答应,可先生非要如此安排,自己有可能会留在这里几年啊……
留在这里,那总不能周围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吧?
自己之所以能在旧港留得下来,不是因为日月城多舒服,而是因为旧港的大明人多,有烟火气,如果不出城,感觉和身在大明区别并不很大。
可这里呢?
蛮荒至极,这里的土着几乎什么都没有,连个衣裳都没有。
这要是让自己留在澳洲,整日看到这群光身子的家伙,每时每刻都得想家啊。不说想家吧,那也不能心情太郁闷了不是?
如果一座城,就那么一点点人,那和鬼蜮有啥区别,人口是发展的根基,没有人口,你发展个鬼,有了人,才能有百业,才能有繁华,自己即便是留在这里几年,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沐春、徐允恭对视了一眼,连连苦笑,亏了还是先生的弟子,马三宝的师兄。
马三宝接着说:“还有,佛门、道门要介入,也需要足够的人口,朝廷要教化,也应该从土着中的孩子入手。所以,弟子认为,索性一步到位,将所有部落的人全都带走,既开矿,也建立一座城,打下根基……”
顾正臣站起身来,目光扫向朱樉、沐春、高令时、陈何惧等人,呵呵了两声,肃然道:“都听到了吧?一个个自以为了不得,结果呢,还不如一个娃娃有见识!”
朱樉低头,沐春也有些惭愧。
高令时也忍不住直擦汗,娘的,错过一个绝佳机会啊,自己这脑袋怎么就没开窍,这若是自己想出来的,功劳不是更大……
马三宝,这个小子一点都不简单啊,不愧是顾正臣的亲传弟子。
顾正臣挥袖:“传令,但遇土着部落,一律全部俘虏,全部带上船。令人快马告知赵海楼,照此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屠戮土着!”
朱棣走出:“先生,同时告诉赵海楼,返程时将遇到的部落,一起带走吧。”
顾正臣应下:“就这么办。”
于是,大明水师从专注抢掠青壮劳力的掠夺行为,逐渐转变为了澳洲土着部落的迁移行为。
这样一来,掠夺的土着人数快速增加。
过程中难免有冲突,抗争与镇压,但整体推进很快。
可即便是用这种法子,当走到河流上游都几乎枯竭,也没再找到其他部落时,顾正臣与赵海楼兵马合在一处,然后一统计,掠夺部落十七个,人口合计四千一百八十二。
这四千一百八十二个土着,能拉出去开矿的男人与女人最多一千四五,距离定下的三千青壮目标还差一半。
但没办法了。
顾正臣低估了找寻土着部落的难度,哪怕知道这里袋鼠多,有土着,也没想到沿河找下来,总共才找到这点人口,一些小的部落,连百余人都不到……
不过回过头想想,也合情合理,整个澳洲才几十万人,分散到这里,能有四千多已经不错了,再说了,水师找寻只是沿两条主河道找寻,对于河道的支流没有搜查,寻找的范围有限,时间也不够用了,只能就此罢手。
携带的物资不够吃的,好在这里的袋鼠很多,大明猎杀袋鼠不需要什么飞去来器,而是弓箭。
弓箭的猎杀效率可比石矛、飞去来器强太多了,加上还有十匹马,可以驱赶袋鼠进入设好的包围圈里,好了,食物的问题解决了,吃饱继续上路……
营地。
段施敏登上了望塔,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忧愁地对下面的王良喊道:“约定之期已经过去了,为何定远侯还没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咱们要不要领兵杀过去?”
王良抬着头看了眼段施敏,背着手就朝着营帐走去:“担心什么,定远侯回来晚了,说明俘获众多,耽误了进度,等上三日,他们必然回来。”
段施敏下了高塔,在营帐外追上了王良:“要不,派我去接应?”
王良呵呵指了指海口方向:“你忘记那艘船了?若不是宝船拖拽出去,若不是一干班正维护好了,你这船长未必能当下去。老老实实等着吧,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伸手,拉开营帐。
王良还没进去,便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心头一动,沉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