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张至臻、张云纵漫步在草原之上,各自背着一把桃木剑,颇有几分高人风范。
张云纵看了一眼道衍、宗澄方向,又仰头看天:“佛门来的人可比我们的多,说实话,咱们道门当真有必要卷进来吗?虽说信徒重要,可也不至于在这种蛮荒之地,吸纳土着当道士吧?”
张至臻朝着不远处的土丘走去,站在土丘上,轻声道:“佛门来这里,确实可能是冲着弘扬佛法而来。可我们,当真是为了传播道法吗?”
“哦?”
张云纵有些诧异,赶忙问:“那是为何?”
张至臻抬手抓住虚空:“来之前,张真人对你是怎么说的?”
张云纵皱眉,回道:“张真人说,海外当有道观,以抗衡佛门,还说,让我们修改到要义,让土着归顺朝廷。”
张至臻呵呵一笑:“什么道观,什么佛门,这都是虚的,让土着归顺朝廷,才是最终极的目的。你以为这种新大陆,朝廷为何带上我们,当真是为了钱财?”
“不,没佛道出钱,顾正臣一样能带船队抵达这里。朝廷让佛道两家进入,甚至将马克思图纸送出,为的就是借助佛、道的力量,让土着归顺大明,日后这里将会成为大明的领土,土着也将成为大明的子民。”
张云纵紧锁眉头,心头满是震惊:“那我们有什么好处?”
张至臻呵呵一笑:“我们的好处,自然是道门会迎接兴盛。”
张云纵满是疑惑:“从何说起?”
张至臻暼了一眼张云纵,笃定地说:“这是一笔交易,佛门来这里帮朝廷做事,为的是保住佛门不会遭到朝廷沉重打击,道门来这里帮朝廷做事,为的是香火更旺,以打压佛门。说白了,朝廷在平衡佛道两家。”
张云纵傻眼了:“从始至终都是皇帝在操纵?”
张至臻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缓缓地说:“也不完全是操纵,各取所需罢了。当然,佛门、道门也是有好处的。看定远侯的意思,未来这片土地属于大明,这里也将会出现城池,衙署。”
“兴许在三五十年之后,这里的土着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该拜佛的拜佛,该拜三清的拜三清。我们在海外能有一处分支,也可效仿下伊斯兰教,将龙虎山设为圣地,让这澳洲的教徒,一辈子总要去朝圣一次……”
张云纵暗暗叹息。
怪不得张宇初让张至臻带队,而不是让自己,感情是自己压根没看穿过局势。
张至臻低头看着罗盘上晃动的指针,心头隐隐有几分兴奋。
虽说道门来到这里有朱元璋、顾正臣等人的谋略手段,但道门确实可以借此打出一片基业来。
顺其自然,当为则为。
等等——
顺其自然,可这里。
张至臻脸色微变,问道:“现在是几月份?”
张云纵回道:“二月。”
“春季?”
“自然。”
张云纵看着一脸诧异的张至臻,陡然也明白过来什么,目光扫向枯萎的草原,还有远处有些落叶的森林,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是怎么回事?”
顾正臣走出大帐,看到了走过来的张至臻、道衍、赵海楼等人,一个个脸色不对劲,问道:“有事?”
张至臻指了指脚下的草:“这里很是古怪,恐怕不适合我们停留。明明是春季,却是秋季景象,如此颠倒,乃是违背自然之道,必遭天谴!”
顾正臣咳了咳:“所以,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张至臻、道衍等人点头。
顾正臣叹了口气:“宗澄、张云纵他们如此吃惊,我可以理解,可你、你,还有你们,是在南洋、广东、泉州生活过的人,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张至臻皱眉:“那不同……”
顾正臣抬手打断张至臻:“没什么不同,南洋炙热,没有四季说法,何曾见过冬雪?你们在除夕抵达旧港时,谁曾说过一句,那里没有寒冬,违背自然之道?”
张至臻张着嘴无力反驳。
朱棣、沐春、李景隆等人也凑了过来。
顾正臣见不少人对此有疑惑,甚至产生了不安,索性将人集中起来,站在高坡处,对众人解释道:“自然气候有其规律,在旧港向北,越向北,越寒冷。”
“广东的冬日与金陵的冬日不同,金陵的冬日又与北平的冬日不同,北平的冬日又与辽东的冬日不同。越向北走,天越寒。同样,旧港向南,越向南,也越冷,也会产生四季。”
“只不过,大明的冬日,是这里的夏日,这里进入秋季时,大明进入春季。现下按大明历法来算是二月五日,在大明本是万物复苏,百花盛开时,可这里,已进入秋季,差十日,便是这里的中秋。”
“秋日草枯叶落,没什么不妥。你们都看清楚了,这里很多地方都与大明是反着来的,大明中午的太阳在南面,那你们看,这里的太阳在哪里?”
朱棣、沐春、赵海楼等人纷纷看去,更有人拿出了罗盘、指南针看。
这才发现,太阳竟挂在了北面!
赵海楼吃惊地问:“为何会这样?”
太阳这东西,它应该东升西落,中午在南面才对。为何这里,正午的太阳竟然在北面?
若是这样的话,日后建造房屋坐北朝南岂不是错了,要坐南朝北才能有阳光了?
?顾正臣看了看指了指海岸方向:“在船上找一个水槽,倒入水进去,水漩涡的方向也与大明不同。这里面是自然科学,是地理认知,不是违背自然,而是你们的学问跟不上,见识跟不上……”
张至臻、道衍等人纷纷低头。
娘的,被鄙视了。
赵海楼打算让人上船上倒水看看漩涡是不是反过来的……
不过这太阳,确实是在南面啊。
李景隆感觉很是新奇,马三宝也十分兴奋,刚迎接春天,又要过秋天了,按照这个说法,再过几个月,那这里可就是冬天了啊,旧港时才刚刚过新年……
顾正臣看向朱棣、沐春、冯诚等人:“要想知道这一切的秘密,你们可以多思考思考,多想一想为何。有朝一日,格物学院也将教导这些学问,说不得你们之中便有教导这些学问的先生。”
朱棣直摇头,自己是皇子,不当先生。
沐春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老爹在云南什么时候回金陵,若是回来的话,自己留在格物学院当个先生也不错,打仗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机会。
若是可以,闲来教书,忙的时候驰骋沙场也不错……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但对未知、异于寻常环境的恐惧已然消散,探索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