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想到千山域海。
再见那道音池上晦暗的画面,洛羽顿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
在犹豫了片刻后,他终是转身看向了天机老人:“我于青云榜角逐时,发现一些端倪。秋水宗寒千虽未登临青云榜,却似有魔染之嫌...。而谷影宗玉障,实为我凡俗师兄陶德。”
“寒千...陶德?”天机老人想了想,才问道:“是那搅乱天灵闻道山与凡俗人间的陶德吗?”
显然,天机老人虽足不出这无过山,心中却知天下事。
“正是。”洛羽点头:“可奇怪的是,我却没有发现他体内有任何邪煞之气,包括其同宗的圣女珈男,亦没有半点邪气!且二人都神识烙印了青云榜,青云榜亦没有显露异常,心中实是不解。故而担忧此次千山域海之行...”
洛羽虽然眉头紧锁,可天机老人却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浑不在意道:“既然青云榜已鉴二人,那定然无碍。况且谷影宗乃伽南尊者弟子所创,历代圣女皆是伽南传承者,玉洁之身......”
闻得什么伽南尊者云云,洛羽显得有些困惑。
见此天机老人便将谷影宗由来的渊源耐心的一一道出。
洛羽听完,望向了北方的云海,心中终于明白!
原来,这谷影宗乃是伽南尊者的真传弟子所创。
而伽南者,慈悲为怀,简直像极了自己上一世的佛陀。然而让自己颇为惊讶的是,伽南尊者和其弟子,虽然大多都是墨灵族人,却一心向善,可谓出淤泥而不染!
伽南尊者本人,更是尊位至万古十二尊第四!已于十万年前,发下大愿,前往了神罚大陆。
如此,这伽南简直是墨灵族中的奇葩呀!
而谷影宗道延至今,无论门下弟子是否为墨灵族人,但其圣女、宗主,必定是墨灵族血脉后裔。
也就是说,如今的珈男圣女并非人族,而是...墨灵族!
联想到那圣女虽然外表与言行举止,似乎处处透着异于常人的冷艳,但其心性却显得极为淡泊无争,且与人为善...完全不似邪魔所为。
如此看来,倒是自己误会她了。
而陶德隐匿在谷影宗中,成了那玉障,难道已被谷影宗的‘伽南’暗中渡化去了邪煞之气?
如是猜想,心中难免错综不明,且莫名烦躁不安,询问道:“既如此,二人暂且放下不说,那秋水宗的寒千...?”
身后不知何时已没了声息,洛羽愕然转头,却见得眼前天机老人神光仙影尽去,只有一樽冰冷如化石般的雕像。
此时,仙影虽去,但无过山巅却幽幽回荡起了沧桑之音:“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日月昆仑犹在,我儿莫慌,且...慢步健行。”
闻听着已渐渐远去的声音,洛羽摇头苦笑,走到了石像前,轻叹了一声:“~哎,估计这些小事,您老也听累了。”
随即将一把残剑,双手放在了石像的脚下,喃喃着:“这是五祖托我带来,他魂灭之际,仍旧歌荡断龙台虚空,让人肃然起敬...”
「...天倾地覆,无垠无极,浑沌倒玄。吾...不知天九重,地十八。剑何在?仙安有?吾将斩龙首,饮龙血,镇龙池。使之身不得归四海,魂不得腾九天。五身寂殒,敢问天地安否?」
缓缓将五祖的原话喃喃道来,洛羽随即收声,在沉默了片刻后。
他微笑道:“当初我体会不了这词中之意,如今恍惚明白...身寂殒,敢问天地安否之凛然...”
说着,他看向了眼前石化的慈祥老人,眼中似乎多出了一抹柔情:“我呀~比不得他们那般伟大,其实就是想过些平淡的安稳日子。这身边...若有那么几位狐朋狗友,有爱我之人相伴小筑廊下,有所念之人白首春秋,也是足矣。呵,可如今这山海...哎~,听着是不是很贪心、也很难...?生如白驹过隙,死若昙花飞梦,恍惚间突然明白了~万事万物、是是非非,易如这日月轮转、阴阳之变化...”
不知为何?就在洛羽‘阴阳’二字出口时,那平静的道音池中,竟波纹渐起,如环而散。若在高空俯瞰,其波似动如两极轮转...
洛羽似乎并没有发现波纹异样,他见池波荡漾,已微笑着眺望向了东方:“呼~不说了,估计您呀,也不想再听我唠叨了...”
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了身旁安坐的‘老者’,他终是伸手触摸在了石像的脸颊上,仿佛不再寒凉,有些温热...。
见此,洛羽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不管如何,得谢您,毕竟忽然多了个爹嘛,呵~”
石像没有答复,依旧沉默。
只有道音池的中心处,那粼粼波澜依旧...。
此刻,池水正在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下,金光灿烂,璀璨夺目,且暖心温流...。
自己就这么,如朝气蓬勃的后辈小子一般,静立在祥和的垂钓老者一侧,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喂~老头,我走了。”
一道青衫身影,已挥手令开无过山空间结界,随后背手脚踏流光飞剑,乘风踏云如仙而去。
待御剑身影离去不久,那正沐浴在金阳下的无过山巅,则传来了幽幽的沧桑之音。
“好一句...是是非非,易如阴阳之变化啊!这...就是你的阴阳之道吗?竟能一念共振吾之道音波澜...”
霎那间,那天机老人石像四周的空间,竟震动似暴怒不安的生灵一般,其身后更是乍现而出一面巨大的五行神光金轮,中央处正有一酷似太极的神纹在缓缓转动!
只是仔细去看时,便会发现,其上并没有太阴和太阳两点,且无论如何运转,都显得杂而不纯...暗淡浑浊。
忽然,祥和无比的梵音自天外起,似跨越万古般遥远而至!
“阴阳本无道,何故鸣天哀?......看来你终究还是无法参透啊!...天机。”
“浑...?”
“我为浑,汝谁乎...天倾欲补,何不再造...?”
“吾创造了五行天地所知的一切,包括法则,包括...你...”
一霎,紊乱的无过山巅空间竟回归平静,复如仙境一般安宁祥和。
恍惚间...仿佛正有两种性格迥异的声音,如阔别已久的老友一般,跨越万界对话于山海云天,隐隐不知所言...。
......
神赐大陆,泪孤海正南之极,海口峡谷处。
此处乃泽州与云梁州之唯一的东西接壤之地——诛仙门。
诛仙门虽说是门,实则却是左右峭壁耸立,浑然天成的险峻海峡。其俯瞰成漏斗状,向北海面开阔,向南收缩成九丈大小。其高近百丈,上有一锈迹斑斑,看着摇摇欲坠的铁锁桥。
此桥名落仙桥,有禁元散神之奇,修真者不可飞渡,人亦不可踏足其上,否则将坠入崖下深海乱流...几乎十死无生。
桥下时有鬼哭狼嚎般的风哮声起,水雾朦胧其间人不可视,连接向南方浩瀚的星辰海。
其向北的左侧为泽州千里流瀑山,山体笔直,飞瀑垂挂入海,如天地之屏障。
而右侧为云梁州之高原,其临海一侧虽然险峻,却多有半圆如坪的巨石错综凸出,如一株株长在峭壁上的巨大菌菇。
如今山外山各家仙门,乃至无数散修道众,都分散在这一块块凸出的巨石上,静候青云翘楚的到来。
而两侧峭壁之下,靠近诛仙门处,亦停整齐地停泊着无数船艘,相连成一体。这些船艘皆红帆,印流水之徽。徽纹外环伺水,中心山纹,寓意山海。
此乃山海中枢烟雨阁之标志,而在船艘之上,正有无数烟雨师徒、踏浪使,以及九州卫坐镇,在此守护诛仙门。
同时,也为了恭送青云翘楚,入千山域海。
因为历届青云翘楚进入千山域海的传送门,都是在即定日期的巳时开启。而一旦过了巳时,诛仙门的传送通道将会自行关闭。
辰时末...
无数峭壁巨石上的如林身影,正驻足向北,眺望茫茫的泪孤海面,翘首以待青云客卿的到来。
在靠近诛仙门的一处巨石上,秋水宗的宗主秋水煌等人,亦俨然在列。
身侧的银袍人玉京子,正轻哼的笑道:“如今令徒未能击杀洛羽,反倒叫其得了天机道子,呵~贵宗堪忧啊...”
“天机道子?哼!”秋水煌长发垂挂,身着袍衣长衫,背手之间却不以为意,依旧微笑道:“今番...千山域海形势危急,远胜往昔,恐怕就是他天机道子,也难保不失。”
“哦?”玉京子略显惊疑:“看来秋水宗主,已胸有成竹啊?”
秋水煌微笑依旧,显得高深莫测。
忽然,峭壁的北边远处,开始响起了震天的欢呼擂动之声!
“快看苍穹,来了!”
众修纷纷侧目,向着北方海天一色处望去。
只见一艘红帆巨艘,正乘风御空而来。
其红帆六股成对,如大鹏展翅左右斜展。巨大的船身修长如龙之脊背,正破散周遭流云,极速向着峡谷前的海面俯冲而下!
轰隆隆~!!
巨艘前部金雕龙首那巨大的冲击力,已如怒龙入海般冲击在了平静的海面上,掀起漫天巨浪散罩八方。随即两侧巨翅红帆,如收扇般缓缓交叠并起擎天,向着海峡内乘风破浪而来。
其所过之处,峭壁上的云云众修,和烟雨阁人,无不自发地持礼相送,同时山呼号曰。
“卿赴域海卧千山,吾亦卑身护仙门......”
“恭送青云翘楚,凯歌以还...”
其声,如激流涌进,似澎湃的浪潮正随龙艘缓缓而进。
巨大的龙艘上,除却洛羽和仍旧昏死的木闫邪未至,其他翘楚皆傲立在了船头,迎风遥望仙门。
虽然魏无伤过去也曾经历过这般相似的阵仗,却绝没有今日之盛,遂显得有些小激动。就连他那手中的百花折扇,摇动的模样,都显得...骚包了许多。
既然魏无伤这‘老人’都难免激动,又何况龙丘飞皇这等人生头一遭的雏呢?
听着周遭海啸般的呐喊助威声,只见龙丘飞皇浑身肌肉已然紧绷,那僵硬的笑容都能和鸑鷟有的一比。若不是这龙艘乃是独一无二的飞行宝物,估计他那按住船栏,难以自制的有力大手早已将船栏给捏得粉碎。
只见他激动到颤抖的说着:“我从未见过...山海如此众心凝一,更从未受过这般礼敬,哪怕...贵为一族之少主,亦不曾见。”
魏无伤身为老人,自然要沉得住气,于是老气横秋,故作沧桑地展臂扇指四方:“当此山海危难之时,终究需要某些人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无论是那诛仙门内的山海卫,还是这诛仙门前的云云众修,亦或站在此间的你我。只要有人站在这儿,便是浩然不负平生,也当得这份沉甸甸的敬意,更不负你我青云之志。”
不远处的冷月圣女珈男闻听,竟露出了一抹难能可贵的微笑:“昙花公子所言甚是。”
魏无伤自是报以洒脱一笑,心中飘飘然。
与此同时,龙艘已驶入诛仙门那迷雾遮蔽前,缓缓停了下来。四方高喝声亦渐渐熄灭,化作千万默默祝福的目光。
此刻,只见烟雨阁执事妙水柔,正与九州商会会长清九仙,并肩出现在了龙艘高阁露台上。
峭壁上的众修见巨艘停泊后,青云客卿与烟雨执事等都出现了,却惊讶的发现天机道子洛羽迟迟未曾出现,遂纷纷议论了起来!
如今的洛羽已成天机道子,俨然成了热门头条,试问众修又岂能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