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陶德与洛羽的身前,已多出了一壶浊酒,两只空碗。
洛羽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酒壶拿起,他于身前空碗内斟满了香气四溢的酒水!
随即拿起酒碗,望向了沉默得陶德:“饮罢这三盏浊酒,你我...陌路。”
陶德见之,缓缓拿起了酒碗。
砰~
酒碗相撞声,在这寂静的桃花林中回荡。
只见洛羽望着周遭山风徐徐,吹刮着桃枝,洒然开口道:“第一杯,前尘往事随风散,从此天涯各路人。”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陶德见之洛羽碗空,亦随之洒然一笑,一饮而尽。
随即第二碗敬上,洛羽则望着手中晃动的渌水,黯然道:“第二杯,恩怨从此一觚饮,即为相仇敬知己。”
待得第三杯时,一直沉默相随的陶德却开口了:“这第三杯,呵~今生来世你我...不死不休!”
洛羽闻之,星目颤动,咬牙点头:“好~不死不休!”
说罢,二人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摔碗立约。
此情此景,只叫人感叹——这世间哪~往往能成对手的,又何尝不是知己呢?
...
而就在陶德起身,准备离去之时。
卡擦~不远处的山道上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枯枝折断声,显得异常突兀!
他身形瞬间定住,却没有转头去看。
洛羽则依旧跪坐,背对着陶德淡淡道:“她在此幽居,痴望于你......见见吧?”
可陶德却头也不回,甚至未发一言,已决绝地闪身离去。
不远处的山道大树旁,则响起了凄婉、怯懦的呼唤声:“夫君...?”
赵婷诺已泪眼婆娑,她望陶德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最终,那楚楚可怜面容下,粉唇苦尝着点滴晶莹,轻颤呢喃:“...你归来如诗,离去成河,且笑妾风尘不敢半点造次。....妾糟糠之妻,生死无眷,祸福也认,乞望煮酒化桑田,只问夫君,可留点滴相思否...?”
此刻,洛羽已起身望着山道处,大树下的那道柔弱的凄哀身影。而赵婷诺却痴望西北......
他知道,赵婷诺要离开了,离开这静思怡人的桃花山谷。
因为,在这儿,她是孤独的躯壳,她是无家的漂泊人。只有找到自己心中的身影,在其身旁,哪怕生死眼前,她的心也是安慰的...
正如洛羽所料一般,翌日赵婷诺离开了桃花村,村中也少了两位猎户。
赵英诺走了,没有告别,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在夫子的墓碑旁,却多了一处空坟石碑。
上铭:「夫,陶德;妻,陶赵氏,婷诺之墓。」
......
五行宗后山断崖处。
此刻黄昏的夕阳穿过层层树荫,斜照在断崖处,映红了与薄雾缠绵的远近云海,恍如霞光仙卷,好不美艳。
而就在这唯美的断崖上,清风徐徐中,此刻正有一男一女对立着,四目相望。
女子那一袭红衣斗篷正缠裹着高挑的身姿,勾勒得她那婀娜身体前凸后翘,妖娆且妩媚动人。男子身着丝竹雪白长衫,手持百花折扇,冠髻之上丹花点缀,真可谓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这二人自然就是扮作龙牙使的茹芊儿,和对其朝思暮想的昙花公子魏无伤。
如今随着洛羽龙门幕后掌舵人的身份显露,在返回途中,洛羽已将茹芊儿的身份告之了魏无伤。
常言道——「男儿纵有万般情,一见缘果化凋零」。
此刻,久别重逢的二人,正在此偷偷幽会...额不~是重聚!
只见昙花公子魏无伤是眼中流露着从未有过的万般柔情,他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佳人,几欲展臂将其拥入怀中。
而茹芊儿则缓缓掀开了遮帽,仰头,露出了可闭月羞花的玉容,那一霎蹙眉,都叫人波澜心起。
只见她沉默片刻,终是呢喃开口:“公子生性风流,奴家不过残花凋零之姿,恐怕配不上...。如果公子想给我的...是和别人一样,那芊儿不要也罢,至少还能存在一念美好。”
魏无伤那心中咯噔了一下,他那堪堪伸出的手掌,竟悬停在了半空。
显然,自己的过往风流性,让眼前佳人望而却步...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微笑道:“我于秘境之中,赤雷尊者曾问我,若时光只剩一霎,祈愿所何?”
茹芊儿霎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魏无伤将其芊手温柔的握住,声音无比温柔,且充满磁性道:“我言,青楼满座,因人心寂寞;昙花一现,也曾为红颜往顾。魏无伤别无他求,若命里只剩须臾,只求终得佳人心,知我心,哪怕一霎...亦足矣。”
茹芊儿听罢,瞬间明白了魏无伤的心意,更明白了其口中佳人指得是谁。
此刻,她心中感动,露出了娇媚的笑容。
而魏无伤见之,更是心中大快,接着道:“赤雷尊者见我真挚,赐我机缘...”
茹芊儿闻听赤雷尊者的机缘,顿时好奇:“是何机缘?”
想了想那双修之术,魏无伤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直白,好像不大好,便比喻道:“你知凡俗五谷中,有一种粒白如玉的米吗?”
茹芊儿不解其意:“当然知晓。”
魏无伤点头,摇扇又问道:“那你尝过米的味道吗?”
茹芊儿在入宗门前,出生于北地,那里不食稻米,她还真没品尝过!
想到这,她本能地微微摇头。
魏无伤见了,情不自禁的招牌而笑,故作神秘道:“赤雷尊者给本公子的这份机缘,便如这米一般。要想知道米的味道,那得先把米煮成熟饭。你愿意跟我一起把生米煮成熟饭吗?我的芊儿。”
显然,魏无伤的本意,是在问茹芊儿,是否愿意和她一起习练那双修之术。
可茹芊儿却是一愣,随即面颊红染,挣脱其手,啐道:“死性不改!还拿尊者机缘说事,看来这些年你魏昙花很空虚呀...?”
不等茹芊儿气急,魏无伤已连忙止住道:“不不不,我很实在,来!”
说着,他不要脸地拉起茹芊儿打来的玉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不信你摸摸看,你摸,你摸摸...”
茹芊儿瞬间改摸成掐:“无耻~!”
“哎呦~疼!”魏无伤顿时享受的告饶着:“本公子就算无耻,那也是对自家娘子无耻,怎么了?总比无趣的好吧?芊儿莫急,待你我习了双修...”
他话音未落,茹芊儿闻听‘娘子’二字,顿时脸颊一片羞红,将魏无伤推开道:“谁是你家娘子?”
见佳人娇艳欲滴,即将沦陷,魏无伤更是本色出演,一副深情状靠近茹芊儿,同时喃喃道:“我这一生啊~放荡不羁,唯独见你,万般柔情;我这一生平庸至极,唯独见你,波浪迭起。不怕等不及,只怕你再次离去,怕空欢喜,怕来者...不是你。”
闻得昙花公子这情意绵绵的告白,茹芊儿心中甜蜜,已几近痴迷......
魏无伤一见气氛已被自己烘托得无以复加,暗自夸赞的同时,更是将佳人顺势拥入怀中。
软香入怀,他心神激荡,心中可谓得意万分,竟然情不自禁口无遮拦道:“正如洛羽所言,洛水三千,我只‘瓢’你一个...”
“额...好像哪里记错了...?”魏无伤刚准备回想一番,却觉得脸颊一侧香风呼啸袭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直扇得他思绪大乱!
茹芊儿更是满脸怒容:“滚~死性不改!”
魏无伤自知一时得意忘形,语出无状,连忙解释纠正:“芊儿,你先别气恼!~不是只瓢你一个?应该是,只瓢你一下...?诶~好像也不对...!”
啪啪啪~
魏无伤在响亮的耳光下,愣是不失潇洒的转了个圈,随即露出一副红肿,且鼻血横流的面容。
他悲苦地望着已然气恼离去的茹芊儿,自知功亏一篑的他是仰天长叹:“天呐~本公子...也着实太难呐~!”
......
残月高挂云海天际,夜空如墨中,正点缀着漫天璀璨星辰。
可怜的昙花公子,在黄昏时分表白失意后,几度想要寻茹芊儿解释一二。但茹芊儿都未搭理,更没有给其任何机会。
还真是应了那句,‘女人气,男人寿啊’!
郁闷不已的魏无伤,可谓无处宣泄。便提着个丹老那寻来的酒葫芦,漫步于五行宗外室山中,那残砖碎瓦间。
望着这满目疮痍,一地的残破建筑,他斜靠在了一块断柱上,自嘲嗤笑道:“此间破落,如我境遇也~。”
说着,他便饮了两口酒水,仰头望那高挂的残月。
而就在此时,‘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响起。
不多时,便走来一青衫身影。
来人正是洛羽,洛羽诧异地望着正独自买醉的魏无伤,不解笑的问道:“呦~我说魏昙花,你这是作甚?”
魏无伤见洛羽到来,他顿时给了一个熊抱,诉苦道:“都说男儿本色,本公子过去只悟得‘本色’二字,如今昙花为情所开,终知男儿何意?本公子...难啊~!”
“额...!”洛羽是莫名其妙,遂询问之。
在魏无伤万般无奈的诉苦下,洛羽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如今,魏无伤虽然知道自己语出无状,但却不理解茹芊儿为何如此气恼,可洛羽却大概能猜出一二。
茹芊儿在入宗门内室后,曾今被文澜之那变态充作鼎炉百般玷污羞辱。而魏无伤今又言什么‘瓢’不‘瓢’的,难免勾起茹芊儿不堪回首的记忆痛处。
当然,这些事儿,洛羽不方便告知魏无伤。毕竟二人的情事,当由二人自己解决。
而此刻,魏无伤在对洛羽倾诉之后,心情也好了许多。他一手握着酒葫芦,一手搭着洛羽的肩膀,望残月喃喃自语道:“这世间啊~能改变男人的,唯有两个!”
“哦?”洛羽笑问:“说来听听。”
魏无伤随之一笑,晃了晃酒葫芦:“酒为第一,其次便是女人。”
说着,他笑着一饮酒水,放荡形骸道:“一口二两五,春宵心飞舞~。这举起的啊~是生活,喝下的却是人生;尝到的是苦辛,释放的是压力。喝得是苦尽甘来,饮得是头昏脑胀。”
说罢,他对着洛羽邀酒道:“来,干了这葫酒,吟诗望月,你我兄弟下山逛青楼~哈哈哈...!”
见魏无伤大有开启昙花模式的节奏,洛羽连忙止住,望了望密林方向,悄声道:“茹师姐早已对你芳心暗许,你还想借机再浪!若要浪,自去,别害我。”
闻得洛羽之言,魏无伤哪还有半点醉态,顿时尬笑道:“苦也,皆惧内也!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看来你我不愧是天打雷劈的一对儿啊!”
洛羽白了眼装醉胡言的魏无伤,随即笑问道:“在此等候,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撮和?”
“着啊!”魏无伤随手便丢了先前还说能改变男人为首的酒葫芦,看向洛羽:“还是你知我...。”
洛羽无奈苦笑,二人于是便在眉飞色舞的窃窃私语中,向着密林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