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绝影的人,以婵娟作为人质,逼得绝影处处掣肘。
一时情急下,他中了对方圈套,身受重伤。
若非后来有百姓见他还有微弱气息,将他救回家中,他怕是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卫无忌找到他时,绝影仍旧不能下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
绝影确信无疑,与他交手的,是一群北地人。
陵君行于病中下令,命全国抓捕北地蛮人,无论男女老幼,就地斩杀。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屠杀令一下,天下皆震动。
朝中大臣的奏报雪片般飞往洛城,丞相裴宋甚至亲自赶往洛城面见帝王,试图阻止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然而帝王一意孤行,任谁劝说也不改其意。
不到一年,陵国数十万北地人被杀戮一空,近乎族灭。
陵君行迁怒于绝影擅离缘空寺,导致了秦落羽之死,执意要杀了绝影。
卫无忌苦苦求情,方才为绝影求得一条性命,只是从今以后,他再不能侍奉君前了。
一年后,病愈后的帝王重归不夜都,不顾群臣反对,在被称为陵国龙脉所在地的积玉山中,为皇后大修陵寝,极尽尊荣恩宠。
天下已然俱归陵国所有,人人皆以为不久将迎来天下大治。
然陵君行却常居皇后陵寝附近的积玉山隐庐中,无心管理朝政。
朝中上下事务,俱赖丞相裴宋一力支撑。
裴宋推动的系列改革新政,动了豪门贵家利益,先前有陵君行不遗余力支持,尚且无事。
而今帝王不理朝政,贵家趁机联合起来,发动了一场针对裴宋的反扑。
裴宋被人举报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证据”确凿。陵君行将其下入诏狱,命有司严加询问。
不过,看在裴宋过去的功劳份上,陵君行没有杀裴宋,却不再任命他任何职务。
丞相之位,换了其他人。
新上任的丞相却没有裴宋的能力,不过一年,陵国上下便渐有混乱之势。
朝中呼吁裴宋重回朝堂的呼声渐高,陵君行终于同意让裴宋再任丞相。
只是没多久,裴宋再遭罢免。
有前去拜访裴宋的官员,无意中发现裴宋家里藏了一张神似皇后娘娘的画像。
官员秘奏陵君行,认为裴宋对皇后娘娘暗存不臣之心。
陵君行闻知后大怒,当即要杀了裴宋。
因平定南楚西蜀大秦三地有功的卫无忌,彼时已再次升任陵国兵马大元帅。
他为裴宋拼死求情,惹怒帝王,又一次被褫夺大元帅之职。
最终,还是当年宗太师的孙女儿宗婉柔出来说,那张画像,并非是娘娘的画像,而是她自己的画像。
她和裴宋当年曾定下婚约,她便将自己的一张画像送给了裴宋,没想到后来两家婚约解除,裴宋仍一直将画像私藏至今。
至于为何画像会与皇后娘娘相像,宗婉柔说,她曾见过皇后娘娘绝色姿容,一直心有向往,是以在为自己画这幅自画像时,不免美化了几分,无意识地朝着娘娘靠了靠。
陵君行最终还是饶了裴宋一命,只是再次罢免了裴宋的丞相之位。
这件事之后,裴宋迎娶宗婉柔,二人结为夫妻。
陵国平定天下第二年时,原大秦境内多地遭逢旱灾,百姓无米可炊,近乎易子而食,各各流离失所。
朝廷赈灾不力,大秦各地爆发兵变,卫无忌率军前往平定叛乱。
大秦战乱犹未歇,南楚也有人起兵呼应,意图重新谋立原南楚皇室,光复南楚。
裴宋于此时重新被启用,然没多久他再次被权贵合谋陷害入狱,后因证据不足,总算幸免于死。
裴宋出狱后,携妻离开不夜都,隐居于江州城。
天下局势不稳,各地一乱平,一乱又生,卫无忌疲于奔命,近一年不能得归不夜都。
此时,已然是秦落羽去世后第三年了。
陵君行终于肯走出积玉山隐庐,重新归掌朝政。
只是而今的帝王,再不是三年前那个励精图治贤明有为的帝王。
陵君行性情变得冷酷暴戾无常,难以琢磨。
只因不夜都勾栏酒肆中传唱的小曲,对已故皇后娘娘不敬。
陵君行便怒不可遏,下令将不夜都历经百余年的勾栏酒肆一律关闭,重新整顿。
面对朝臣的劝谏,陵君行耐心全无,一言不合动辄杀人灭门,夷人三族。
群臣噤口,不敢多言。
便在此时,云游天下的原肃王陵承稷归来拜见陵君行。
他跪下为当年追杀秦落羽的错误反省,求陵君行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允他重回不夜都。
陵承稷在乾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陵君行冷漠以对。
那天夜里,一曲凄然哀婉的离歌,在乾元殿外响起。
陵承稷吹了一整晚,嘴角都溢出血来。
第二天,陵君行终于肯宣他进殿,重新册封他为肃王,准他从此留在不夜都。
此后不久,陵君行亲赴大秦南楚平乱。
他一改先前卫无忌的怀柔安抚之策,对叛军展开了铁血无情的杀戮。
二十余万参与谋反之人,哪怕投了降,陵君行也一个不留,俱皆坑杀。
因怀疑原南楚皇室与叛军有所勾结,陵君行下令将南楚皇室成员中所有男子当众凌迟,女子全部降籍为奴。
百姓对南楚皇室的遭遇多有同情,民间传出歌谣惋惜慨叹此事。
陵君行一怒之下,竟命人将做此歌谣并传唱者数千人抓捕入狱,一律公开处死,以儆效尤。
天下人心惶惶,朝野俱皆震恐。
叛乱平定后,陵君行绕道西蜀,在眉城停留良久。
缘空寺早已重新按原样修建,然而却并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
陵君行在当年他与秦落羽所居的房中,独自住了一个多月。
陵君行一遍遍想起临别那夜,她温柔对他说的那些话。
“皇上,你要不要猜猜,我有多喜欢你?”
“我很喜欢皇上,是很爱很爱的那种喜欢,这辈子除了皇上,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人的那种喜欢。”
寂静的夜里,陵君行怔然伫立良久,湿了眼眶。
她那般喜欢他,可他那时候,却将天下看得比她重。
为了那场时疫,轻易就离开了她,将她和孩子留在缘空寺,任由她独自面对凶险的命运。
如果时光可以再回头。
陵君行想,他断然不会再为了所谓的天下与生民丢下她。
她没了,这天下于他,又有何意义?
他要她,他要她,他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