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某就不打扰皇甫公子的雅兴了。”
詹少刚目光淡淡掠过翟暮,转身看向秦落羽:“洛兄,我们走吧。”
秦落羽没说话,目光越过众人,看向那头的翟暮。
翟暮剧烈地喘息着,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他苍白脸颊上有几道被掐红的指印。
他闭了闭眼,似是在平息着呼吸。
随后,他慢慢整理好被扯乱的衣服,用左手扶着软塌站起来,一步步极缓慢地走到了门口。
他好似没有看到詹少刚和秦落羽一样,垂着头低声道:“劳驾,让让。”
秦落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她也不知道明明该在洛城的翟暮,为何会出现在不夜都,出现在这种地方,还被人......这样对待。
“翟暮。”秦落羽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来不夜都的?”
翟暮仍旧垂着眼眸,淡声道:“你认错人了。”
婵娟忍不住道:“翟公子,是我们啊。我们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么?”
“听不出。我也不是什么翟公子。”
翟暮冷淡重复:“你们,认错人了。”
皇甫修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此刻不由笑出声来:“翟公子?他不过渡春苑一个送酒的清倌儿而已,何时能被人称作公子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眼秦落羽:“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既然都是同好,不如进来喝一杯?”
皇甫修隐秘变态的癖好为他人窥破,本来很有些恼怒。
不过既然对方与他都是同道中人,那此事就另说了。
秦落羽狠狠瞪了一眼皇甫修,同好?
谁特么跟你是同好啊。
眼看翟暮已然侧身绕过他们,走出门外。
秦落羽顾不得理会皇甫修,立刻追过去拦住了翟暮。
詹少刚抱剑远远立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翟暮,到底怎么回事?”
秦落羽问他,“你不是在洛城吗?怎会来不夜都,怎会到了渡春苑?”
翟暮仍是没看她,一字字道:“你认错人了。”
秦落羽是真生气了,“翟暮!装不认识有意思吗?”
翟暮沉默了好一会儿,“公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秦落羽气道:“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翟暮淡淡道:“因缘际会,阴差阳错。”
秦落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让昔日大秦国铁骨铮铮的将士,如今甘愿在渡春苑这种地方做个送酒的淸倌儿。
想到翟暮被人那样羞辱,神色却如此平静,半点怒气也无,想来,平日该是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情。
就因为他腿脚的伤,所以他才这样意气消沉,这样任人作践自己也无所谓吗?
她想了想,“待会你跟我走,别在这里待了。”
“我手脚有伤,出去了也无法谋生,在这渡春苑呆着,好歹能自食其力。”
翟暮顿了顿,又道:“我还有酒要送,公主,请自便。”
秦落羽想起隐医堂,“翟暮,就算要谋生,也不一定要呆在这里,不如——”
不如去隐医堂这句话还没说出来,翟暮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我在这里已经呆惯了,其他哪里也不想去。公主,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翟暮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远处的詹少刚一眼。
秦落羽默默地望着翟暮缓缓消失在长廊拐角,心绪异常复杂。
当初翟暮要是不护着她逃跑,手脚也不会受伤。
对翟暮,她心里总是有些许愧疚之意。
可翟暮不愿意离开,她只能再想办法,徐徐图之。
詹少刚送秦落羽上了回宫的马车,在寂静的长街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渡春苑。
皇甫修身边正围着几个容貌秀美的少年人,嘻嘻哈哈在喝酒。
房门突然被人猛地一脚踹开,詹少刚缓缓走了进来。
皇甫修吃了一惊,“詹副统领去而复返,可是有事?”
詹少刚扯唇森然一笑:“詹某来请皇甫公子喝酒。”
那几个少年被赶了出去,房门被闩上了。
等到渡春苑的人终于将门撞开时,就见地上走水一样,到处是酒渍,詹少刚已不见踪影。
皇甫修被反缚双手扔在地上,醉得两眼直翻白眼,浑身像是在酒缸里泡过一样,衣服都被酒湿透了。
据说人被送回去后,足足躺了三天才醒来。
他害怕詹少刚说出自己的隐秘,不敢说是詹少刚灌他的酒,只说自己喝多了。
丞相皇甫延恨自己儿子不争气,跑到渡春苑这种地方醉成这样,气得狠狠揍了皇甫修一顿板子。
皇甫修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月没能出门。
*
翟暮又一次为客人送酒时。
客人喝得醉醺醺的,搂过翟暮将一杯酒抵到他嘴边要他喝。
翟暮面不改色地喝了,喝完脸上还带着笑意:“谢谢大人赐酒。”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便将他按在榻上,亲了下来。
翟暮侧头,那人亲在了他一边脸颊上。
翟暮笑得温和,“隔壁是四殿下在宴请客人,大人不怕被四殿下的人撞见么?”
那人脸色变了变,动作粗鲁地将翟暮推开:“赶紧滚!”
翟暮被推得跌倒在地,却神色淡定地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退了出去。
他保持着这种笑容,一直走到了渡春苑漆黑的后院厢房,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消失,眸中只有滔天的冷意。
他舀了水,一遍遍清洗被那人摸过亲过的脸颊,恨不得将脸上的皮肤挖掉一般,狠狠地搓着。
直到一边脸颊都发了红,发了疼,他也仍是不停。
手腕陡然被人捏住,力道很重,“既然不喜欢别人碰你,何必要留在这里?”
声音低沉有力,听不出情绪。
翟暮瞳孔缩了缩,片刻后,笑了:“谁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只是不喜欢那人碰我而已。”
他微微侧过头来,对上詹少刚的视线,远处灯笼的光映着他半边微红的脸庞。
他平静地说:“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詹少刚定定地看着他:“翟暮。我盯了你一个多月了。”
所以,不要试图说些言不由衷的话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