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是被热醒的,一睁眼,头顶就是火辣辣的太阳。
他艰难地抬了抬手,捂着不住发晕的脑袋,慢慢爬起来,四下打量。
这是一处种着玉米的小山坡。歪怏怏的幼苗在太阳下低垂着脑袋,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空气中没用一丝凉风,只有闷热在四处流窜。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宁目中闪过悲悯: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夫心内如煮汤,公子王孙把扇摇。”
再低下头,摊开双手,是裂开的伤口,露出的肌肤,遍布绽开的皮屑。长宁不忍地闭上眼,在心中道:
“系统,此乃何处?”
“这是一个由《神女再临》的小说构成的小世界。你是这话本初期一个小炮灰他爹,林家村的村长。”
清冷的声音自脑海中传出:
“……那我把原主的记忆发给你。”
虚空中,一座灰蒙蒙的大殿内,黑色肥猫小爪子捂住脸,烦躁地在白色地毯上打了个滚。
长宁脑中微痛,然后原主的记忆就自然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原主叫林贤,今年五十岁,膝下四女一儿,是土生土长的林家村人。
年轻时曾和镇上的木匠师傅学过木活,又识得几个字,后来被村里人举荐为村长。他待人诚恳,做事认真,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
可偏偏这样的人,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农村人大多都比较重男轻女,原主也不例外。尤其在连生了四朵金花之后,才得了那么个宝贝疙瘩。说是千宠万宠也不为过了。可坏就坏在没掌握好度,将人养成了好吃懒做、不懂得反哺的性格。最后还惹上‘神女’,把一家子人都搭了进去。
看着原主一家最后的结局,长宁皱紧了眉头。
林盛纠缠‘神女’固然不对,但罪不至死。‘神女’的追求者却把人全家灭了个干净,也未免太过狠心了。
“系统,这是真实世界,还是仅仅只是话本?”
“真实世界。”
把声音换成清冷的男神音,肥猫舔了舔爪子道。
一听是真实世界,长宁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
不行,他一定不能让原主的悲剧重演!
打定主意后,长宁扶着腰站起来,将水壶收拾好挂在锄头上,顺着原主的记忆抗在肩头,向山下走去。
头顶烈日,长宁走了没一会身上的汗衫就湿透了,看了眼天色,他眨了眨眼,原来书中农夫的生活是这样呀!
“哎,林老哥——”远远传来一道吆喝声。
长宁惊诧,顺着声音望去,对面的山谷处,一个头戴草帽的小老头朝长宁使劲挥手。
“林老哥,日头太毒,你那地可还好?”
林家村地处西南,山脉众多,所以田地大多开垦在山上。自今年入春以来,周边几个县就没下过雨,眼看着马上到了五月份,日头还是那么毒,大家都坐不住了。纷纷去查看自家的地。
原主今早就是过来看这一片玉米地的,结果被晒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换成了他。
“哎,林老哥?你可是听不到我说话?”
那边又传来吆喝。
张了张嘴,坐了一辈子矜持尊贵的陛下的长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这个传音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两边的山离得又不远,所以说着话回家是很常见的事。可是,吼是不是有点辱斯文啊?
“林老哥?”
那人拿下帽子在手中甩了甩。
“老夫地里的庄稼也不好——”
鼓起勇气,长宁扬声道。
“啥?林老哥你大声点,小弟我听不见啊。”手放在耳边,那人朝长宁使劲吼道。
“我说,我地里的庄稼也不好。”
“啥?”
……无奈地看了眼那边精神头非常不错的同村人,长宁朝他摆了摆手,表示回头再说。然后向前快走几步,一转弯,把山谷丢在了身后。
走在稍显清凉的山道上,长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捂脸。深觉羞耻。没想到自己还有落荒而逃的一天。
“左边山上有一株野山参。”中元突然开口。
“山参?”
长宁心下一喜,原本他还在想着如何改善原主家的生活条件,没想到就遇到了山参。
“在哪?”
“往前走十步,再向山上爬个九尺,那颗矮小的红茶树脚下就是。”
顺着系统的指示,长宁走到长满杂草的路边,攀住上面一株草茎,借着力道爬了上去。然后走了没几米,果然看到一棵结着果子的红茶树。
长宁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扒开树下的草丛,根据书上的记忆找到了那颗山参。慢慢把它扒出来。
看着野山参底端的圆芦,长宁满意地笑了。野山参的芦头大体上分为三段,而最底端的圆芦是野山参的典型特征,需要30年以上的生长期才能显示出形状。所以他手中这颗最起码也有三十年!
“哟,谢谢你啦中元。”
把山参包好,长宁向系统道谢道。这是改性了?
“无碍。”
系统高冷的声音传来。长宁也不在意,慢慢下到山道上,扛起锄头回家。他有点迫不及待要见到原身的孩子了。
*
林家村周围环山,只有一条稍显宽敞的大道通往县城,其他都是一些小路。
长宁紧赶慢赶,总算在午膳前到了村尾。
如今天气闷热,路上少有行人,连趴在门下的看门狗都是无精打采的。长宁扛着锄头边走,边观察林家村。
这是一个贫穷且落后的村子,村里大部分人住的都是土屋。底下由泥巴和石子砌成,上面用几根木头充当桥梁,盖上茅草,院子就用树枝围成一圈栅栏。
长宁经过时还能透过低矮的围墙看到院子里晾的衣服。
再看脚下延伸到家家户户的土路,长宁想着还是要组织人手修路才行。这路平时除了凹凸不平外倒没什么,但一遇到下雨天就不行了,满是泥泞。
“当家的,赶紧进来!”
前面一户人家的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位身着灰衣,头上扎着发鬓的瘦小妇人。
那妇人大概四十多岁,许是操劳太多的原因,鬓角的发已经白了。看向他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喜意。
长宁抬眼,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当家的,已经给你打了井水,正是凉快的时候,快去洗漱吧。”
许氏一边说着一边将跑到长宁跟前的四丫扒拉到一边:“去去去,别闹你爹。”
“爹——”
十几岁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执拗地盯着他。
“嗯,去屋里待着吧。”
长宁稀罕地看了两眼。虽然瘦巴巴的,头发也枯黄枯黄的,但长得还是挺可爱的呢。
“嗯!”
小姑娘这才嘴角一咧,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都是被你惯的!”
嘟囔了长宁一句,许氏转身进了旁边的厨房。
长宁笑笑,跟在后面。
原主家是坐北朝南的大院子,正对门四间房子,右边一个厨房。
整个院子虽然没什么美感,但被许氏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连西南角落的鸡圈都没有散发出多少臭味。
放好锄头,长宁径直走向原主夫妻的房间,拿出一个空盒子,将野山参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可是他们家现在最值钱的东西了。
“四丫,快去喊你弟弟回家吃饭。”
厨房里传来许氏的声音。
“知道啦。”
哒哒哒的脚步声向门口跑去。
长宁微微一笑,转身去了院子后面。
……
“村长!村长!你可要给我家二娃作主呀!”
大门‘哐’地被打开,一道尖利的嗓音响了起来。
长宁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加快速度。
“这,林三嫂子,你这是?”
许氏刚把饭菜端上桌,顿时被这一幕惊住了。
“哎哟哟,村长夫人呀,你可要给我家二娃子作主呀,你瞧瞧这孩子被打得!”
膀大腰圆的女人一把将身后畏畏缩缩的十三岁少年揪了出来,扯着他的脸就给许氏看:“你看,这不是要成心毁我家二娃子容嘛!”
“呀!”
许氏一惊,这二娃子原本光滑细嫩的脸,此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这是谁干的呀?”
“还不是你家……”
“许氏,你能不能管管你家林欢,你看他把我儿子打的!”
林三嫂子话还没说完,门再一次被推开,林二娘子带着自家崽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这,这,林二娘子,您消消气,慢慢说,我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看林二娘子喷火的目光,许氏咽了咽口水,偷偷往后退了一步。这可不是个什么善茬。
“慢慢说?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家林欢欺负人你不知道吗?”
林二娘子秀气的脸上一片愤怒,指着自家儿子白嫩嫩的脸蛋给许氏看,“上次的伤还没消呢,这次又伤了!你说要怎么办吧?”
“没错,村长夫人,你就说怎么办吧?总不能因为你们是村长就包庇儿子吧!”
林三嫂子看林二娘顶了上去,立马在后面加大炮火。
“这……”
搓着手,许氏面色通红,对于儿子老是欺负人这点,她教也教过了,可是没用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找我娘做什么?有本事找我啊!”
一道粗噶的少年音自门外传来。
接着大门又被猛地踢开,满脸横肉的林盛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