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莫君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荷包蛋出来,放到她手里。
“当心烫。”
清焰看着那碗红糖鸡蛋,良久,没有说话。
甜滋滋,暖洋洋的红糖水滑入喉咙,进入肚子,浑身热了起来,缓解了肚子的阴冷。
“怎么样?”莫君昊见她不说话,有些紧张地问,“不好喝?”
清焰用勺子搅着里面的鸡蛋,七分认真三分不屑,“一般吧,鸡蛋破了,汤太甜……”
莫君昊却像是听不懂她话中的“批评”,笑了笑,“趁热多喝点。”
话不投机半句多,清焰于是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默默吃着煮破的鸡蛋。
莫君昊看见一旁的相册,顺手拿过来翻看。清焰第一反应是想要阻止,可没来得及,只好默许了,在心里默默说,相册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看就看吧!
莫君昊默默地翻看着照片,眉头轻皱,神色郁郁,浑身散发的气息,或冰冷,或温柔,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啥。
清焰吃完了,见他还在翻着相册,轻咳了一声,淡淡地道:“怎么,对我儿子的成长经历这么感兴趣?要感兴趣,自己找人生一个去!”
莫君昊抬眼望着她,墨色的眸中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转瞬却淡淡一笑,“我就喜欢小鱼儿,我看他做我儿子挺好。”
清焰不由得眉心跳了跳,打着哈哈,“喜当爹呀?原来莫当家喜欢这样的?要让人知道了,排队找你当爹的人都能排出城去!”
莫君昊合起相册,认真地看着她,“反正小鱼儿没有爸爸,你不考虑一下我?”
清焰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双慵懒的猫眼闪过一丝惊讶,一丝痛苦,一丝恨意……
默了默,她笑道:“我俩不来电,不然为什么当年我没怀上你的孩子,可与别人一夜情就种上了呢?这个吧,大概就是八字不合!”
莫君昊愣了愣,拿着相册的手紧了紧,嘴唇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目光沉下去几分。
清焰咬了咬唇,用勺子搅着碗里剩余不多的糖水,目光冰冷。
说到底,她到底是恶心了自己还是恶心了别人?
屋里的气氛凝滞了,平瀚默默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其小心。
提及“当年”,两人都沉默了。
这是她回来之后,他们第一次聊起当年,可仅仅一提,便再也无法聊下去。
尘封多年的疤,谁也不想轻易揭开。
若揭开了,只会痛,只会看到丑陋,不会有丝毫甜蜜和美好。
正当屋内沉默之时,门铃响了,唐厨送来了饭菜,热乎乎的鸡汤,酸甜开胃的酸梅紫苏鸭,很下饭的肉末茄子粉丝煲,还有软糯的桃胶桂圆银耳羹。
“我想着当家大概也没吃饭,就多做了些。”唐厨说。
清焰看着桌上这么多菜,她自己一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但莫君昊只说了一句“你慢慢吃”,便起身离开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她独自一人,面对一桌的美食,听着窗外的大雨,忽然之间,一股孤独感袭来,令她失去了食欲。
*
听何安说,对易凯杰的起诉已提上日程,不久便要开庭,清焰便静静等待。距上次来电过了两天,马文佳没再和她联系。想来,可能是还在考虑中,清焰也不催她,毕竟这对她来说的确是大事一桩。
这两日也没再见到莫君昊,甚至她也没见到平瀚,罗超,王宇或者任何一个与莫君昊有关的人。也是,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的霸道男人,听她说了那样的话,若还能笑着毫不在意,那才是真的有毛病。
毕竟,哪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头上一片绿。
这样一来,清焰倒是落了清净。甚至,过于清净了。
小鱼儿昨晚发来过视频通话,他和老爷子正在威尼斯坐着船听着歌,对清焰说:“妈咪,这里太美了,要是你也一起来就好啦。”
总算这小子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亲娘。
“宝宝是不是想妈咪了?”清焰笑道,“想妈咪了就早点回来哟。”
小鱼儿想了一想,说:“我还想多玩一玩,爷爷说过几天我们去法国……”
得,这儿子是白养了!
小鱼儿又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当前状态,“妈咪,我现在是乐此不疲!”
老爷子在旁边小声纠正,“是乐不思蜀。”
“对,乐不思蜀!”小鱼儿郑重点头,“是爷爷刚教我的成语。”
是挺乐不思蜀的!
清焰磨着牙,说:“宝宝可不要玩得太久哦,不要错过幼儿园开学的时间。”
老爷子凑到镜头前说:“丫头,这个你不要担心,我已经让小昊安排了莫氏的私立学校,小鱼儿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老爷子--”清焰惊了一下,“我已经给他找好学校了,不用……”
老爷子笑着打断她,“自家的地方,安全有保障不是?你也不想每天担心小鱼儿的人身安全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多不安全的事情……”
“这才刚出了事,你还说没有那么多不安全!”老爷子坚持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不让自己人看着,我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清焰无奈地叹一声,“那往后再说这事吧。”
“行,等回来了咱们再讨论细节也不迟。”老爷子笑眯眯地抱着小鱼儿,“反正他还小,不急着进学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带着他到处走走,比坐在教室里咿咿呀呀地学点幼稚的儿歌强多了!”
清焰无奈了,苦笑,“老爷子,他才只有三岁半,不学那些学什么呢……”
又就教育问题讨论了两句,小鱼儿便挂了电话,挂断前给清焰飞了一个飞吻,“爱你,妈咪,不要太想我哟。”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问熊叔叔好,问跃帆叔叔和淮左叔叔好!”
清焰想起小家伙清亮的眼睛,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问熊叔叔和跃帆叔叔的好她是带不到了,不过问淮左叔叔的好还是能带到的,因为她这就要去上班了。
没想到,她到了酒店也没见到楚淮左。
刚在自己办公室坐下来,黄皓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老板,有个事儿,得请您出面。”
“什么事?”清焰一边跟他走,一边问。
原来,昨天夜里住进来一个女生,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那女生住进来之后,就点了几箱啤酒送到自己房里,然后一晚上在房间里是又哭又闹,又挠墙又砸东西的,吵得隔壁的客人都投诉了。工作人员前去劝解,但那女生愈发生气,一边哭一边骂他们没一个好东西,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了。原以为问题解决了,谁知大清早的又开始了,并且变本加厉,鬼哭狼嚎,逼得住得近的客人都提前退房走了……
黄皓一看,任她这样闹下去肯定不行,又是女生,他不好去交涉,只好请清焰出面。
清焰看了一眼黄皓递过来的资料,女生名叫池千树,国籍是澳大利亚。
“楚淮左呢?”清焰问。他不是一直住在酒店的吗,怎么没出面管这事?
黄皓答道:“说来也奇怪,楚总昨儿下午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收拾了两件衣服就跑了,说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如果有人问起他,千万不要说见过他。”
清焰微微挑眉,这楚淮左是发什么疯?避避风头,难道和这入住的女生有关?
女生住的是豪华商务套房,两人乘电梯上楼,不多时便到了房间门口。
人尚未走近,便听见了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吵吵嚷嚷的摇滚音乐声中夹杂中女生又喊又叫的声音,门外,几个工作人员正大声地敲门,喊人,但里面的人却似乎一点也听不到,或者是听到了假装听不到,吼得更带劲了。隔音良好的墙壁和门,硬生生地被她制造的噪音变成了毫无用处的装饰。
见到清焰,工作人员像见了救星一样。
清焰上前,耐心地敲了敲门,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耐着性子,大声对里面喊道:“池小姐,我是酒店的老板,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和我说。因为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酒店其他客人的休息,如果您再不开门的话,我只有破门而入了!”
喊完这些话,里面的叫喊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更加大声地吼起来,完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一般。
清焰又耐心地等了两分钟,对工作人员说:“开门。”
“欸!”工作人员等了多时,得了指令便要上前开门。
就在钥匙快要桶进锁眼的那一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这场闹剧的女主角终于现身。
只见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身穿宽大的长T和短裤,披散着一头染成奶奶灰的头发,至于长相嘛,吓了门外的人一跳。倒不是因为她长相丑陋,实在是因为她浓妆艳抹,又哭又闹还没洗脸,烟熏妆晕开来,糊了一脸,着实令人惊悚。
清焰微微一笑,“池小姐,您好,我是酒店老板,进去和您聊两句,行吗?”
池千树犹豫了片刻,翻了翻白眼,最终还是侧过身子,把清焰让了进去。
这一进门,清焰便忍不住挑了挑眉。只见房内一片狼藉,地上,床上,桌子上,目之所及之处,散乱地丢弃着空酒瓶和零食袋子,薯片,饼干什么的撒了一地,衣服,鞋子更是四处乱扔。屋子里空气污浊,仿佛垃圾发了酵,冲鼻子。
池千树关掉音乐,不耐烦地往床上一坐。
“楚淮左人呢?!”
清焰轻轻挑眉,果然被她猜对了,难道楚淮左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情,被人找上门来,所以急忙跑路了?
想了想,清焰慢条斯理地去拉开窗帘,开了窗,环顾一下室内,对池千树笑道:“池小姐,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一定饿了,不如您先去洗洗脸,吃吃饭,我们再慢慢聊?”
池千树冷哼一声,“我不饿!”
谁知话音刚落,肚子便大声地发出一声“咕噜”,顿时气氛有点尴尬。
池千树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冷哼道:“我要吃法式香煎带子、奶酪香烤番茄盅、培根芝士焗意面,还有玉米浓汤!”
清焰笑了笑,吩咐厨房去准备。趁着池千树洗脸的空当,清焰连忙发了信息给楚淮左。
“你去哪了?!赶紧回来!你自己惹的祸,我可不帮你料理!”
楚淮左立刻回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清焰,你是我亲姐,求你帮我这一回,我是真不能见到那姑奶奶,见到她我会死的!”
有这么恐怖?
清焰又回:“你不会是把人肚子搞大了不认账吧?我告诉你,如果是这样,我会亲手打死你的!”
“什么跟什么啊!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楚淮左叫道。
清焰显然不信,“不是那种关系,那你躲着人家干嘛?”
“一言难尽!总之你先帮我顶一下,等她情绪正常了我再回来!”
清焰还想再问,楚淮左却装死,再也不回了。
“我去!”清焰骂道,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池千树洗完脸走出来问。
“没什么。”清焰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起来。
再一看池千树,小姑娘洗干净了脸,与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脸蛋精致小巧,皮肤娇嫩,浓眉大眼,模样甚是俊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说起话来熠熠生辉,充满了她那个年纪独有的活力。
食物端了上来,小姑娘大概是饿极了,话不多说,埋头狂吃。
清焰又叫人来打扫了房间,顿时清爽多了。
看着池千树认真吃饭的模样,清焰暗自思忖,若这小姑娘只是个普通顾客,她尽力劝一劝,事情解决便罢了,可现在这小姑娘摆明了是冲楚淮左而来,而楚淮左却不知去向,她还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想了想,她先打破了沉默,“池小姐中文不错,是华侨吗?”
“嗯。”池千树吃着东西,含糊地回答,“我祖辈是江南人,后来爷爷举家侨居澳洲,我在澳洲出生和长大,这是第一次回国。不过家里一直说中文,把中文看得比什么都重,爷爷说,不能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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