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忽然起身,走进了屋内。
暮青没阻止,这个需要他亲眼看一看。
那文人也急急忙忙来了廊下,但没进屋,与魏卓之一起在门外等。
步惜欢来到暮青身旁,垂眸瞧她,暮青敲敲桌子,示意他看,“这里血迹有阻断。”
只见书桌笔墨旁一片细密血迹,瞧着应是死者颈部被划破时喷过来的,只是这血迹看起来有些怪,中间有一块空了。
“这里原本放了件东西,血喷洒在桌上,凶手拿走了这件东西才会留下底下的血迹空白。这空白的形状……”暮青伸出手来,在上面比划了一个长方形,“应该是张纸。”
纸。
纸上能写的东西多了,也许是公文,也许是信件,也许是别的。这张纸上的内容如果没用,凶手不可能拿走,一定写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文人曾说公文未丢,即是说桌上写着的不是公文,那么死者当时是在写信?如果是,除了信上内容,还有个同样重要的疑问——信是写给谁的?
暮青瞧了步惜欢一眼,男子低头瞧着桌上空白处,烛影摇曳,冷了半张紫玉鎏金面具。
显然,这封重要的信,内容他不知道,说明这封信是背着他写的。
背着他……这可真值得深思。
今晚这案子本就有值得深思之处,人死得时间太巧,正好是这男子去刺史府后院阁楼的时候,好像凶手知道他不在,趁机下手似的。
暮青垂眸,她这么推测的话,刺史府少说有三方势力存在!且凶手是刺史府的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凶手真在刺史府里,暮青就又有疑问了,她想不通凶手的杀人动机。她身旁这男子身份神秘,凶手连他的动向都清楚,不可能不知道哪个时辰公房里有人办差。他挑着有人办差的时候去,肯定不是去偷公文被死者发现才杀人灭口,那么他是看见了死者桌上写着的东西,临时起意?这也有些说不通。若他觉得此物重要,事后偷取比当面明抢风险小得多!杀人是风险最高的,他为何要选择风险最高的办法?
暮青心中存疑,也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推测,没有证据一切推测都不能成为定论。但办案就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过程,现在她推测了,就剩下求证了。
“凶手杀了人拿了东西,定是要赶紧离开的。他提着刀,从书桌前走过。”暮青望着地上一溜儿血珠儿,血迹一端呈星芒状,指向屋里一张矮榻。暮青望向那张矮榻,目光定在了榻后的窗上。
窗紧闭着,树影映在窗上,摇曳如鬼爪,似将一个巨大的秘密关在了窗外。
暮青走过去,推开了窗。
夜风从窗外灌进来,步惜欢走到她身旁,风卷了衣袍,拂散屋中血气,带几分清新淡雅。大兴士族男子多喜熏香,他衣物上却未闻见浓郁靡香,只闻见清新之气,让人想起雨后林中醉人的草叶香,颇为醒神。
暮青头脑不觉又清明了几分,与步惜欢一同望向窗外。
窗外一条石径,后面一处小池。月色照着池水,粼粼波光映着窗后两人的脸,阴晴交替。
两人的目光落在石径上,石径上没了血迹,看不出凶手是从哪边离开的。
线索,似乎断了……
“有线索!”暮青忽然开口,转身往屋外走去。
众人随她一起转去窗后小径,远远的,暮青便比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停下不得靠近,自己独自上了小径,在窗户附近蹲下了身子。这回不知她又在看什么,只见明月在路尽头,少年在路中,夜色生了孤凉。
半晌,暮青对着石径上两块鹅卵石缝隙哼了哼,转头看向远处众人,指了指自己的发现,“凶手刀上沾着血,从后窗出来,路上没道理一滴血迹都不见。没有说明他擦拭过了,这里石缝里有血迹。”
众人面上各有阴晴,那文人远远道:“难不成要把石缝都看过,找出血迹来推断凶手从哪边走的?”
那文人自从暮青验尸开始便没开过口,这一开口,暮青顿时冷了眼,“要看你看,我不看!眼疼!”
那人一噎,面色有些涨红。他也知此法并没多少用处,即便看出凶手从哪边离开的又如何?那既然知道擦拭血迹,就不会笨到一路留下血迹让人追踪到落脚点的。终归便是再找出些血迹,顶多只能提供凶手离开的方向而已,凶手是谁还是没有线索。
“他是拿什么擦的血迹?”暮青忽然开口。
文人一愣,暮青哼了哼,“现场有喷溅血,他杀人的时候不可能避得干干净净,身上一定沾了血!他懂得擦拭地上血迹,难道会笨得穿着血衣提着血刀在刺史府里招摇过路?”
步惜欢望向石径旁的池子,池面夜风里幽幽涟漪,男子的眸也有些幽暗,暮青瞧见点了头。
“没错!血衣他是不会穿着到处走的,一定会就近抛弃,那处池子是很好的抛衣处,擦拭地上血迹的应该就是他身上的血衣。”暮青说话间起身,走去石径边,在池边的草地上目光一扫,朝众人一招手。
众人急步过来,顺着暮青所指望去,只见草地几处踩踏迹象,不远处池边一块露出来的泥地上,有只泥脚印在月色里静静落着。前两日下过雨,那脚印颇为清晰,顺着脚印能看到草地又被踩踏了几处,在重新走上石径时凶手在草地上特意蹭了蹭鞋底的泥。尽管如此,他走上石径时还是落了些泥在上头。
凶手从哪里离开的,已经明了了。
暮青远远望着那些泥迹,目光粼粼波光里有些幽暗不明,转头对小厮道:“你顺着往那边瞧瞧,看看能跟到哪里。”
小厮闻言愣住,从验尸开始,这些事都是她在做的,她生怕他们破坏现场痕迹,怎么这次肯相信他,让他去瞧了?
“你以为凶手会真的让你跟着他的脚印找到他?他是连几滴血都会擦拭的人,这些散乱的泥迹怎知不是障眼法?鞋底他已在草地上擦过了,不太可能一路都留下泥。如果一路都有泥迹让你跟,很可能是障眼法。如果半路断了,你瞧瞧断在哪里,回来报!”暮青说完,看向池边那只脚印道,“去的时候小心别踩了那些泥迹,我回头还要去看,但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做——这只脚印需要提取。”
“提取?”步惜欢低头看向暮青。
暮青点头,“人走路各有习惯,受身体结构、胖瘦和职业特性的影响,每个人走路的步幅、步法都是不同的,形成的脚印也不同。脚印的提取有助于推断凶手的走路习惯和职业特性,日后找到嫌犯,也可以提取他的脚印进行比对。”
“如何提取?”
“石灰粉,水!”
步惜欢缓缓点头,瞧了眼黑衣人。黑衣人会意,恭身便要去拿。
“让她去。”暮青转头看了眼魏卓之身后那绿衣侍女,对黑衣人道,“我需要你下水把凶手丢弃的血衣捞上来,水底也许还有凶器。从衣物和凶器上可能会找到凶手更多的线索。”
黑衣人已见识过暮青的推理能力,虽觉她说得有道理,却站着不动,目光如剑。
为什么非得要他下水?
暮青一看他的眼便读懂了他在想什么,冷眼挑眉,“你成亲了吗?”
黑衣人一愣,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暮青一眼便得了答案,点头道:“我也觉得你没成亲。不懂怜香惜玉,不讨喜。”
黑衣人脸一黑,握拳,忍了又忍!到底谁不讨喜?
“大半夜的,你打算让个姑娘潜水找凶器?好吧,如果她愿意下水,我也没意见。”暮青冷淡立在一边。
黑衣人咬了咬牙,看向步惜欢,见他点了头便恭敬退下,纵身一跃噗通一声入了水。
岸上,绿萝深看了暮青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福身对魏卓之道:“公子,奴婢去拿姑娘要的东西。”
“再拿只水瓢和一副干爽的手套来。”暮青吩咐。
绿萝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小厮在她走后也按暮青吩咐寻那脚印去了,小径上只剩下步惜欢、魏卓之、那文人和暮青四人。
片刻后,一盆水、一盆石灰粉、一只水瓢和一副手套放在了暮青面前。黑衣人尚在上上下下地潜水,小厮尚未回来,暮青蹲下身子,动作利落地舀起一瓢石灰粉。
头顶四道目光瞧着她,等着看她如何提取足迹。
暮青忽然一抬手!
夜暮里泼开白雾,四人猝不及防,步惜欢、魏卓之和绿萝身怀武艺,一同足尖点地,齐刷刷后退时抬袖一挡!暮青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水盆!水泼喇喇洒出去,溅湿了三人衣袖,袖上石灰粉遇水,哧地冒了热气!
暮青身后忽然传来风声!她回身,黑衣人见岸上生变,从池中窜了出,手中长剑月色下泛着寒光!
暮青眸中也含着寒光,抬手将地上一盆石灰粉都朝黑衣人洒去!黑衣人一惊,急躲间脚下踏空一步,噗通一声砸进水里,水里顿时咕嘟咕嘟冒了热泡。
石径上又忽有风来。
暮青目光一闪,也不看是谁,回身抓过那文人,袖口寒光闪过,指间一把薄刀夜色里森凉,逼落在了那人的颈动脉上,“都别动!”
步惜欢停住,见暮青避在那文人身后,露出半张脸,夜色里冷嘲。
听她道:“刚才没条件模拟喷溅血,现在有条件了。想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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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写了一半,今早写了一半。本来九点能发,一货车司机从门口巷子里路过,车载太高,拉断了网线。
我想着没网,OK,那边等电信来修边再写点吧。
写到三千我才想起,妹的!好像还有360免费WIFI这么个神器!
我真是傻了,有神器竟然还在等人修网线!
一孕傻三年,看来是真理。
……
这章关于提取足迹法,有研究的妞儿应该看出来了。
提取足迹方法很多,有一种是石膏提取足迹法。
石膏,不是石灰。
这里不是我无意写错的,看到结尾,妞儿们应该知道青姑娘为啥故意要石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