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梅对这个城市陌生,四通八达的高架桥与高架路像张蜘蛛网,她甚至连天桥的入口都很难找到。五院她也是去检查那天才去过一次,连五院停靠的公交站名她都要用导航搜索。
陆满和她都是海镇这个小城镇的人。他们是邻居,一种相互不打扰的邻居。
他们住的单元楼一层四个单元,陈子梅家在1号房,陆满在4号房。
这个小区在这个小城镇算是比较高档的,整套下来至少八十多万。
陆满的父母去世的早,他是爷爷带大的,这套房子也是他爷爷留给他的。
那时候他和他爷爷住在这套房子里。陆爷爷自己开着一家小糖水店,生意在小城镇里算是红火。后来,在陆满刚大学毕业的那年,陆爷爷死在了湖边。
警察调监控,画面里只有那一个佝偻的背影颤颤巍巍在湖边走着,等到监控的进度条到一半时,陆爷爷一头载在了湖边。
陆满赶了一天回到海镇,那时候的他沉稳的像是帮别人处理平常事一样。因为没有什么亲戚,隔壁的邻居也都忌讳这种事情,陆爷爷走得很冷清,反而是小糖水店里摆的花多些。
后来那家蜗居小店被陆满卖了。
陆满第一次认识陈子梅那时候她才刚上高二。
他知道她的存在,陆爷爷店里的常客。他在外面读大学的时候,陈子梅在小糖水店里当兼职,她和这个和蔼的老头也合得来,家长里短的都会聊着。
陈厚忠夫妇对陆爷爷去世这件事虽然是忌讳但是多少都是出钱出力去帮帮忙。但是这可不敢让陈贵重知道,不然他有一堆话堵他们。
但是他们也不怎么让陈子梅出现,觉得对她也不好。
陈子梅只是几句话就可以堵住她的父母亲,这也是她弟弟最为羡慕的技能。
陆爷爷有好几本厚厚的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没有塑封的,很多都已经发黄褪色,甚至整片模糊。这些都陆爷爷对老伴和儿子儿媳的念想,还有很多陆满小时候的照片。
他把相册都给了陈子梅。陈子梅把能修补的照片都找人还原了,全部过好了塑封。陆爷爷知道了高兴了好几天,但是相册还没看到人已经走了。
陈子梅把相册全部给了陆满,在那个感应灯坏掉的楼梯间里。
陆爷爷有跟她说过,陆满难过的时候喜欢待在楼梯上坐着。好几年前,陆爷爷还在那种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住的时候,陆满就喜欢坐在顶层的楼梯上。后来换了商品房,有了电梯就没有多少人行走楼梯,陆满依旧改不了这个习惯。
她明天就要回学校准备高三备考了,估计没个把月都是回不来的。这些照片放在她房间肯定是不安全的,虽然陈厚忠不会明着说什么但是陈子梅也不想和父母闹得不爽,更不想这些照片遭到破坏。
她敲过他家门,无人响应。
凑巧走到另一旁的楼梯间里,陈子梅就看到了坐着楼梯上孤寂的背影,宽大的肩膀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她走近,闻到了辛辣的酒味和呛鼻的烟味夹杂的味道。
她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就想转身走。
“陈子梅。”
陆满叫住了她。他知道有人来,一回头就看到准备转身的陈子梅。
“谢谢你陪我爷爷,也替我谢谢你爸妈。”
陈子梅迟疑了一会,还是提着手里的大包走下阶梯,将包轻轻放在陆满的旁边。
“这些是照片,都补好了。”
陆满不语,只是打开包,拿出其中一本。这本是他小时候的照片,陆爷爷抱着流鼻涕的小娃娃开怀大笑。有些泛黄的照片塑上了胶封,再也渗不透眼泪。
楼梯间里只有陆满低沉的啜泣声。
陈子梅知道,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陈子梅只是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想拆给陆满。拆出一张纸巾的时候,陈子梅早就红了眼睛,眼泪滚滚而下。她没有吭声,就只是把纸巾放在陆满手里。
陆满再也抑制不住,烟酒的麻醉下让他的感知更加痛苦。他抱着一旁的陈子梅,就像数十年前那样抱着爷爷那样痛哭。以前是为了颗糖,现在是为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