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冽在看容嫣,那目光里不见得有多沉迷痴恋,更多的依旧是淡漠,可仔细看却发现他瞳孔里勾勒得全是容嫣的脸和一颦一笑,甚至不愿把目光分丁点给自己的母后,低沉地对容嫣说:“朝暮,赫连朝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容嫣品味着。
赫连冽不管在前世对着的是她的尸体,还是今生一开始的放手,到后来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她和两个孩子三人的平安,成全她和其他的男人的幸福。
赫连冽从不在乎朝朝暮暮地拥有她,而是只要她长长久久,生生世世顺遂无忧。
“这名字挺好。”月鸢没反对。
幸好容嫣生了一对龙凤胎,要不然两个儿子,还真的不能一人分到一个孩子。
司徒景行这时过来给赫连冽诊脉。
赫连冽和司徒景行去了寝殿后,月鸢对容嫣道:“司徒的医术的确不错,据说顾狐狸的双眼已经恢复了光明?”
容嫣:“对,司徒告诉了他真相,他果真是骁儿的亲生父亲,只是可惜……”
可惜温语柔在他恢复光明的前一天,便留下一封书信,带着顾骁离开了顾府。
这件事是顾母安排的,顾轻舟第一次跟母亲发生了争吵,到最后顾母也没告诉他,她把温语柔母女送去哪儿了,让顾轻舟跟她安排的高门贵女成亲。
顾轻舟求到了容嫣面前,容嫣便用了赫连祁的情报组织,让其去找温语柔母女的下落,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月鸢“啧”了一声,“顾狐狸的眼睛好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垂帘听政的皇后认得兄长,位极人臣那是早晚的事,所以现在好多高门都想跟顾家攀亲,顾母才能这么快给儿子安排一门好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狐狸作为儿子,还真不好反抗这门亲事。”
“母后所言极是,这个温语柔也是让人生气,是没把我当成姐妹,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走了。”容嫣不是生气温语柔不告而别,是生气温语柔傻。
商人地位低,顾家出了顾轻舟这么一个状元郎,光耀门楣的,那自然要抓住机会更上一层楼,让顾轻舟跟高门贵女成亲,渐渐摆脱他们商人的出身,挤入名流贵族圈子。
所以,顾家人当然不同意顾轻舟娶出身卑微的温语柔。
容嫣说温语柔傻,是因为温语柔不懂利用她这个姐妹。
她是皇后,马上就要称帝了啊,温语柔但凡把自己是女帝的姐妹这件事宣扬出去,那顾母还能轻易送走她母子二人?
月鸢:“温语柔是觉得顾狐狸不爱她,她就不留下来耽误拖累顾狐狸了,等找到他们母子再说吧,我们局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让顾狐狸自己哭去,我们代替不了他追妻和儿子不是?”
容嫣淡笑着点头。
月鸢跟容嫣说了一会儿话,到了晚膳时间,容嫣留下了月鸢和司徒景行。
很快沈瑾书找了过来,跟之前一样,要和司徒景行一起回家。
容嫣让沈瑾书也坐下了,她和赫连冽坐在一起,给月鸢夹了菜,又给赫连冽夹菜。
月鸢不让容嫣夹了,容嫣便专心给还没完全恢复的赫连冽夹,后来夹着夹着,就忘记了用公筷。
容嫣没注意到,只叮嘱着赫连冽多吃些,身体才能更快恢复过来。
赫连冽本来吃得就少,味觉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所以吃得更少了,却因为注意到容嫣用她自己的筷子给他夹菜。
他的目光在容嫣的唇上停留了一秒,喉结滚动,嗯了一声,便压着袖口,把那堆了整个碗的菜都一一吃了。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在下首的位置,看到赫连冽穿着单薄的月白色袍子,显得衣衫很飘逸,就从他这不再深凝的着装风格上。
两人对视一眼,好家伙,在容嫣失忆时,他们这些人包括佛子都崩了人设,唯有赫连冽还顽强地维持着他的人设。
现在,容嫣恢复记忆了,他们所有人不装了,赫连冽却崩了原本的人设。
就是他这新立的人设,沈瑾书看得一言难尽,不知道容嫣发现没有,现在的赫连冽那真是茶里茶气的啊。
这是司徒景行玩剩下的,但套路不在乎新旧,好用就行。
经过司徒景行的验证,谁都知道,容嫣很吃绿茶作精的人设。
用过晚膳后,其他人都离开了。
天刚黑,现在睡下还早,容嫣想再批阅一会儿奏折,让赫连冽不要劳累,先去歇着。
赫连冽却占据了书案的一角,也没再让人搬一张椅子来,他就站在那里,俯身抄写着什么。
过去这书案和椅子都是赫连冽的,现在他却只占一个角落,容嫣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瞥过去一眼发现赫连冽竟然在抄写经书。
容嫣想到什么,震了震,“你离宫后,不会是要出家当和尚吧?”
赫连冽在前世被抽去情根,来到今生后无情无欲的,现在虽然因为她,重新长出了情根。
但他伤了男根,外伤是治好了,至于能不能行……应该是不行的。
因为这一个月里他和容嫣同床共枕,并不见男根有反应。
所以此刻赫连冽抄佛经,手腕上圈着那串念珠,在灯火下眉眼沉静,影子瘦削,显得整个人更加平和佛性,这样的画面,自然就让容嫣觉得赫连冽怕是要出家了。
“不一定。”赫连冽放下笔,抬眸凝视着容嫣。
“我也不知道离了宫后,这辈子不跟嫣嫣在一起了,我要以何种方式活下去,只因我和嫣嫣的这段感情太过刻骨铭心,我为此成疯成魔。”
“失去嫣嫣,这往后世间繁华,山川湖海日月星辰,美食佳肴,朋友或是女人等等,一切都激不起我心中的波澜了。”
他在说,不跟容嫣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这个红尘那么繁华精彩,他却一点都没有留恋之处。
容嫣面上平静,心里却大痛,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前半生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分开后她的心也空了。
“不过嫣嫣放心,你要让我好好地活着,我也答应了你,那我便一定会活着,哪怕是出家。”赫连冽走过去,抬手抚着容嫣的脸,拇指上沾染着容嫣滚落下来的泪珠。
容嫣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看着赫连冽哽咽地喊了一声,“冽哥哥……”
“别哭。”原本很平静的赫连冽,对着流泪的容嫣,那心就像被撕裂了,俯身亲吻容嫣的眉眼,卷走泪珠子。
在容嫣扑入他的怀里时,他用力抱住容嫣,下巴抵在容嫣的头顶,狠狠闭上眼,满眸子的湿热,一再收紧双臂,恨不得将此生挚爱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不,她早就已经被他融入了自己的骨血,成为了自己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这部分,他就会死。
“从现在起,往后余生我都会为你抄写经书,供于佛前,求佛祖保佑嫣嫣事事顺遂,统一天下,成为史书上最厉害的一代女皇,愿嫣嫣长命百岁,往后生生世世都出身富贵,得偿所愿,寻一人白头偕老,若是有什么灾难和病痛,都降临到我身上,我愿意为嫣嫣承担……”
容嫣泪如雨下地摇头,他是不是忘了?
他早已用同生共死蛊,把她所有的病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啊。
他为她抄写佛经,求她生生世世的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可他自己呢?
到了最后他一无所有孤身一人,身体不好,还患有心疾,他能活多久呢?
她想着不跟他在一起了,对所有人都好。
是呢,他度过了情劫,没了邪祟,的确对所有人都好,却唯独对他自己不好。
她想让他好好地活着,可离开了她,他的心空了,身体也都是病痛伤痕累累,他又如何能好呢?
他生无可恋,万念俱灰,在身体也不好的情况下,即便他答应了她好好活着,但其实,他活不了多久的吧?
初夏的夜晚月色很好,容嫣不批阅奏折了,拉着赫连冽的手走出去赏月。
虽然他们相识了近二十年,相恋的时间也不短,但年少时他打仗,一年下来最多也只能见到三次。
后来他做了摄政王,两人成亲,原本以为他留在朝中,两人不会再分开了。
却其实,幸福即悲剧的开始。
所以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真的很少很少。
两人坐在一起,赫连冽搂着容嫣的肩。
容嫣依偎在他的胸口,什么都没说没做,就只是抬头去看挂在高空中的圆月,却胜似说了很多,做了很多。
后来回到寝殿,各自洗漱。
容嫣出来时,云振端着药给赫连冽。
容嫣坐过去,看着赫连冽喝了一半,要放下碗。
她握住赫连冽的手腕,“太苦了吗?喝下去吧,喝了给你吃蜜饯。”
“我现在的味觉很差,尝不出苦和甜,就是今晚吃得太多了,有些喝不下。”赫连冽不想再喝了?
但因为容嫣哄了他一句,他甘之如饴地喝下去。
只是他的五脏六腑损伤严重,肠胃现在很脆弱,刚喝完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招了招手。
云振端来盆的那一刻,他吐得天昏地暗。
容嫣抚着赫连冽的背,心疼到极致,只想哄着赫连冽,给他一些安慰,能让他好受些,“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马上就满百天了,你还没见过,明天我抱来给你看看。”
“好。”赫连里胃里没什么可吐的了,漱完口,转过去看容嫣时,那眼尾是绯红的,墨眸里浮动着一层泪,水光潋滟的。
容嫣动了动腿,没让赫连冽察觉到她的欲望,跟赫连冽一起躺到龙榻上。
赫连祁侧过身就抱住了容嫣的腰,脸隔着容嫣的寝衣,埋在容嫣的胸前。
即便他的嗅觉不好,也味道了容嫣原本的体香外的奶香。
她没喝回奶药,没赫连祁吃奶了,她那奶水每天都是背着赫连冽自己挤出来,倒掉。
但一整天还是胀,溢出奶水来,刚刚容嫣新换了一层棉布垫着。
赫连冽的呼吸都喷洒在容嫣的胸前,睡着后大概是无意的,脸在她的胸里轻蹭。
容嫣根本睡不着,浑身酥麻,双臂不自觉地抱紧了赫连冽的脖子。
他的男根不行了,没了欲望,可她正处在如狼似虎的时候,看着胸前睡过去的赫连冽,身体上煎熬,不得不忍着,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真的是,男女睡在一处,明明应该是男人难捱,到了她这儿,偏偏调换过来了。
容嫣欲望上头,人就有些烦躁,心里在想她不跟赫连祁和赫连冽在一起了,那以后余生她都没了性生活,太难熬了吧?
女人可以不要爱情,但不能没有性生活。
容嫣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天不亮要去上早朝。
赫连冽变成了那个可以赖床的,抱着容嫣,在她胸口拱来拱地闹腾,不放容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