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知道自己的婆婆有怎样的绝世容貌,当年她还小的时候,好几次在宫宴上见过白洛薇。
后来她跟赫连祁定亲,大婚,那时祁惠帝已经死了,白洛薇和其母家,都被赫连祁安置在了摄政王府颐养天年。
岁月没在白洛薇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除了更从容优雅了些,京中的贵女们无人能及她的美貌和风姿。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容貌,白洛薇才能生出风华绝代的赫连祁。
当然,白洛薇的手段也了得,要不然不会从入宫时最低的位份,一路登上贵妃之位。
她不爱男人,身在后宫,很清醒地知道权利才是最重要的,等儿子赫连祁渐渐大了,她就开始给儿子争皇位。
只可惜那时的赫连祁也有点傻白甜,跟他母妃说不用那么辛苦,他不想当皇帝。
他喜欢上阵杀敌,而且当皇帝就算你不想,你也得三宫六院,跟不同的嫔妃睡觉,种马一样绵延子嗣。
可他的嫣嫣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间清醒白洛薇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生了一个恋爱脑的儿子,明明她对儿子的教导不是这样的。
她要儿子爱权重权,从儿子会走路就让他渴望皇位,让他知道生在皇家,最碰不得就是情爱,最不能交出的就是真心,可以宠很多女人,但不能爱哪个女人。
结果,她殚精竭虑,在后宫的争斗中心力交瘁,她儿子竟然劝她歇了心思,不必为了他那么辛苦地操劳筹谋,他对皇位不感兴趣。
那时白洛薇叹了一口气,只给他打了一个比方,“你有一个宝藏,人人都来争抢,可你没有守护宝藏的能力,你最终会失去宝藏。”
白洛薇那时就料到了,后来果真一语成谶。
赫连祁功高震主,而且有着倾国之色的王妃引得皇帝觊觎,他却偏偏忠君爱国。
白洛薇不是非逼着儿子当皇帝,不是要他为此六亲不认薄情寡义,只是想让他知道要么你不要妄想宝藏,要么欲拥其宝,必承其重。
那时赫连祁想拥有绝世珍宝容嫣,这是他的野心,可他的实力与野心不匹配,便注定了会失去珍宝。
红颜祸水吗?自己想要却没实力,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红颜上?
“是呢,我们的王后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即便年近五十,也依然跟大祁太后娘娘你一样年轻貌美,你们要是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我们平常都说,我们的王后是有长生不老术的天上仙子。”婢女提起王后的美貌就有诸多夸张的形容和比喻,显然他们的王后是真的容颜永驻仙女在世。
不知不觉间,容嫣便走到了一个最大的宫殿。
婢女见容嫣停下来,低声道:“这就是我们的苗疆王和王后的寝宫,几日前王上接了一位女子住进西殿,这位女子就是三日后王上要迎的媚侧妃。”
乌孤亭除了遮掩王后已死的事实,其他的他的这些事,即便宫人们议论传出去,他也没管过,且也交代了宫人们对容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嫣带着安平和初婵进了正殿,一位穿着大祁服饰却蒙着面纱的女子坐在殿里,正垂首摆弄着棋盘。
宫人们都以为这是他们的王后,弯身行礼。
容嫣站在那里没动。
琥珀起身,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她先是给初婵这个公主殿下行了一礼,然后也对容嫣行了一礼,“大祁太后娘娘。”
容嫣听着是土生土长的大祁口音,目光落在女子的面纱上,蹙眉,“摘下你的面纱,给哀家看看你的脸。”
琥珀从一侧耳朵上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二十多岁年轻女子的脸。
这脸容嫣不认识,不是曾经白洛薇的婢女,应该是乌孤亭娶了白洛薇后,特意找来服侍白洛薇的。
初婵来到母后的寝宫,情绪明显有了起伏,拉着容嫣的手,在整个寝宫走着。
琥珀跟在身后,观察着容嫣的脸色,不用容嫣问,便主动开口给容嫣解惑,“王上吩咐把这里的一切保留着跟王后在时的一模一样,王后爱下棋,那棋盘上还是她在时未下完的棋局,王上每天不管政务有多繁忙,都会在那棋盘旁坐一会儿。”
“王后擅画画,书案上便还是她在时的摆设,她画的每幅画都装裱了起来,王上每天都会在那里画一会儿画,王后偶尔也会弹琴,那琴还在原来的地方,奴婢每日都会擦拭,王上也会坐下来弹一会儿,王后经常读书写字,王上也饱读你们大祁的诗书,临摹王后的字……”
容嫣跟着琥珀的介绍,一一走过每一处,最后停在了那放在寝宫中间一幅很大的、可以做隔断屏风的画,画上的女子是白洛薇。
乌孤亭遇见白洛薇时,白洛薇已经四十有余了。
不过这幅画跟容嫣印象中的白洛薇一样,白洛薇容颜绝世风姿绰约,仅仅只是看一眼画像,便能让男人们为之魂牵梦萦,让人费尽心思地想拥有。
“王后真的好美啊,只比我母后逊色了一分。”安平仰头痴迷地看着,身侧的初婵碧绿色的眸子里全是泪,她连忙安慰了一句,“不过初婵你母后年轻的时候,一定跟我母后一样美。”
“是,这画是王上画的。”琥珀的面纱戴了上去,蹲在初婵身侧,把初婵搂入了怀里。
“你们王上的画技不错。”容嫣看过去,发现初婵并不抗拒琥珀的触碰,还往她怀里钻了钻,应该是因为琥珀刻意扮演着白洛薇的缘故。
容嫣曾被白洛薇抱过,刚刚就闻到了琥珀身上的香气,淡雅似有若无,跟她曾经在白洛薇身上闻到过的一模一样。
“这寝宫的一切都跟王后在时一样,你扮演王后扮演的很像,所以你们苗疆王不对外公布王后已死的事实,让你学来她的一切,还住在她的寝宫里,琥珀,你是你们王后的替身吗?哀家的意思是,你们苗疆王一直在宠幸你吗?”
容嫣这话一问出来,初婵从琥珀怀里抬起头。
琥珀浑身一颤,立刻就对着公主跪下了,解释道:“大祁太后娘娘误会了,王上从未宠幸过奴婢,他不对外公布王后已死的事实,让奴婢假扮王后,偶尔出现在族人面前,是因为,因为王上在等王后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容嫣在套琥珀的话,语气充满了讥诮,“你们的王上,就是用迎侧妃的方式,等你们王后回来的吗?哀家无法苟同,若是哀家,怕是连你们王上的梦都不会入。”
琥珀跪在地上,眼里泛红,也不知道是在为王上还是王后难过,抿紧唇不再说什么。
容嫣陪着初婵在白洛薇的寝宫里待了很长时间,到中午时赫连祁找过来,看到寝宫里他母妃生活过的痕迹,他的情绪险些没绷住,喉结滚动,金眸湿红。
容嫣干脆就在白洛薇的宫里,让宫人们送了午膳来,她和赫连祁、安平、初婵,四人一起坐下来吃着。
乌孤亭来的时候,身侧没跟着人,那高大的身躯伫立在容嫣四人面前,神色冷凝,一语不发。
容嫣放下筷子邀请他,“苗疆王要坐下来一起用膳吗?”
乌孤亭气息冷淡,深沉寡言,只点了点头,在初婵身侧坐下来后,理了理衣袍,才拿起筷子,深邃英俊的五官静默,抿着薄唇给初婵夹菜。
初婵七分像赫连祁,那三分随了乌孤亭,跟乌孤亭一样抿着唇瓣时,就更像乌孤亭。
她依然不搭理乌孤亭不说,还起身去找哥哥,往哥哥膝盖上爬。
赫连祁当然不适应初婵的亲近,抓着初婵的后领要把人扔下去。
容嫣扫过来一眼。
赫连·妻管严·祁手上的方向立刻一转,初婵就被安置在了他的膝盖上。
容嫣是让他好好表现,对初婵能弥补多少是多少,但愿找到母妃后,母妃还会认他这个儿子。
“初婵喜欢吃什么,哥哥夹给你。”赫连祁的语气尽量温和,心里在想,他差不多都能当初婵祖父了吧,也不知道母妃吃得嫩草是啥滋味。
容嫣看赫连祁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凑到他耳畔,眼里带着笑,调侃,“摄政王不是也吃嫩草?见到你母妃,倒是可以跟你母妃分享一下心得。”
白洛薇不是个威严正经的母妃,跟赫连祁这个儿子更像知己,可没少嘲笑嫌弃打击儿子。
这导致赫连祁对她这个母妃也“目无尊长”,等见了人,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他母妃呢。
赫连祁不等容嫣坐回去,抬起的大掌便掐住了容嫣细软的腰肢,侧过头趁此卷了一下容嫣的耳骨,沙哑暧昧地低语,“嫩草的滋味为夫忘了,晚上为夫回去再尝尝那片芳草地……”
容嫣无言,给赫连祁嘴里塞了一筷子菜。
赫连祁才放容嫣坐回去,看到初婵的视线停在哪道菜上,便给初婵夹哪道,眉眼不抬地对乌孤亭道:“苗疆王用心了。”
各个地方的饮食和生活习惯不同,但从昨晚赫连祁一行人住进来后,乌孤亭从各方面让人安排的,都是按照他们大祁人的习惯来的,连这一桌子菜都是。
“大祁摄政王不嫌弃就好。”乌孤亭收回看几人的视线。
他跟白洛薇最恩爱甜蜜的那段时间,白洛薇对他提起过赫连祁这个儿子和儿媳容嫣,所以并不诧异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大殿里没有外人,只有琥珀作为婢女在一旁服侍着,闻言接道:“那时王后说吃不惯这里的食物,王上便请了好几个大祁会不同菜系的厨子来宫中,即便如今王后不在了,王上也跟王后在时一样,一日三餐都按照你们的饮食习惯来。”
“看出来了。”容嫣刚见乌孤亭时就发现了,乌孤亭从服饰、言行、礼仪到生活习惯等等,都跟大祁人没有差异,就是她有点不喜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表明着他们的苗疆王有多爱白洛薇,对白洛薇多至死不渝。
接下来容嫣几人就没再跟乌孤亭说什么了,他们和孩子的互动倒是很温馨。
乌孤亭好几次抬头去看初婵对他哥哥的依赖亲昵,他们好像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对于他这个亲生父王来说,他是外人,吃进去的每一口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蜡。
这顿饭临近结束时,护卫进来了。
琥珀早在听到脚步时,便戴着面纱坐在了乌孤亭身侧。
那护卫对琥珀和乌孤亭行礼,称得自然是王上和王后,“王上,圣僧进宫了,正在西殿外等着,王上要现在过去吗?”
乌孤亭面上不显情绪,笔挺伟岸的身躯站起来,并没有让“王后”陪着一起,他对容嫣几人道:“你们自便,孤的侧妃身患重病,孤请了会医术的一个得道高僧来诊治,先失陪了。”
“哪个得道高僧?比檀曜还厉害吗?”安平欢喜雀跃从凳子上下了地,拉着容嫣要去看看。
容嫣更想看的是乌孤亭的这个媚侧妃,而赫连祁现在对医术高明的人很敏感,抱着初婵站起来,“苗疆王介意我们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可以。”乌孤亭好像对赫连祁的任何要求都答应,很纵容赫连祁,走在前面带着几人往西殿去。
安平离不远就看到那个一身白色衣袍的僧人了,那个背影她太熟悉了,当即便挣脱了容嫣的手,一身红色衣裙的小公主,欣喜若狂地奔过去,“檀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