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以后有我陪着你。”闻庭雪的声音低沉,没有多余的花言巧语,只是给了一句最简单的承诺。
“闻庭雪。”温霓说,“我相信你了。”
闻庭雪应声道:“好。”
温霓抱紧了他,“你不可以骗我。”
闻庭雪温柔地给她坚定的回应:“我绝不会骗你。”
过了一会儿,海风忽然猛烈,几欲吹倒摆在石头围栏上的玻璃瓶子。
幸好,闻庭雪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瓶盖。
被吓了一跳,温霓紧张得浑身冒汗,连忙说:“我们回去吧。”
“好。”闻庭雪单手揽过她的腰,轻松地将她从石头围栏上抱了下来。
沿着环岛大道,闻庭雪和温霓手牵着手,慢悠悠地爬回灯塔。
爬到那个一边是大海,一边是山林的拐角时,阴郁了一整天的天空竟然逐渐亮了起来,热情的夕阳燃烧着海岸线,一道金红色的光带绚烂夺目。
他们站在原地,拥抱着彼此,目送太阳坠落海底。
温霓靠在闻庭雪的怀中,视线落在那片隐隐约约泛着光芒的海面,“闻庭雪,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落日的瞬间。就算下一秒,世界就毁灭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闻庭雪淡淡地说:“除了这个瞬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都记得。”
温霓的脸上笑容明艳,眼角的那一点泪痣,也变得无比生动。
“闻庭雪,你知道我有一颗泪痣吗?”
“嗯。”
几乎不用看,闻庭雪抬起手,熟练地找到了位置,他单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有人说,泪痣是因为上一世人死去的时候,别人抱着她哭泣,落的泪水滴到了眼角,这辈子才形成了泪痣。”温霓伸手覆盖在他的手上,“等来生重逢的时候,就会遇见那个人,然后生死相守。”
闻庭雪的嘴角微微扬起,凑近了些,端详着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温霓掀起眼皮看他,“万一别人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呢?”
“不可能。”闻庭雪用笃定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了,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温霓不禁笑出了声,“闻庭雪,你是个科研人员,现在都学会瞎说了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看的。”闻庭雪脸上有隐隐的笑意,“你不信,我回去用显微镜再给你看看。”
温霓埋头在他的怀里,闷闷的笑声一阵又一阵。
被温柔的落日安抚了心情,回到灯塔后,又被杜宏亮和包燕燕准备的海鲜大餐喂饱了身体,还收到了蓝夹缬工坊的师傅们送来的礼包,温霓由于海钓空手而归产生的失落,总算烟消云散了。
-
炎热的夏意逐渐消退,初秋不知不觉地来临。
北寂岛上的温度不再恼人,早晚反而需要披上一件薄衫才能不被凉意侵袭。
拍完了池塘里缢蛏的起捕工作,温霓和小项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闻庭雪的工作也越来越忙,晚上时常忙到深夜。
事实上,北寂岛上的轮班早就开始了新一轮,夏宇跟叶璇都回了研究所。
闻庭雪为了能多陪温霓一段时间,主动帮同事顶了班,因此不但需要完成试验项目这边的工作,还要完成研究所里的工作,每天电话遥控陈思梁那边的进度。
许多时候,都是温霓陪着他一起在书吧里待着,然后各忙各的。
偶尔有一天两人都有时间的话,他们就会在饭后,手牵着手去海边散散步。
九月底,陈暮一因为接到了新的合作,提前回了市区。
当月光花的花期即将过去的时候,温霓和小项也结束了在北寂岛的拍摄工作。
由于台里的安排,小项提早几天离开了北寂岛。温霓想到回去就是铺天盖地的工作,干脆把之前加班攒的假,休完了再走。
可是,闻庭雪还得坚守在北寂岛上,完成这个轮班的周期。
……
每当有人离开,杜宏亮和包燕燕都要烧上一大桌子的菜为大家践行。
在连吃过几顿送别饭之后,终于也轮到了温霓。
临行的前一晚,这顿饭吃得有几分伤感。
温霓虽然知道还是回再回北寂岛,但是心中的不舍依旧溢了出来。
北寂岛或许也是舍不得她的,晚饭后还没有完全黯淡下来的天空,突然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温霓坐在书吧里,托着腮,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发呆。
“闻庭雪。”她蓦地开口说话。
“嗯?”背靠着墙坐的闻庭雪从专业书籍里抬起了头,“怎么了?”
“外面下雨了。”温霓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窗外。
闻庭雪侧过头,凝视了片刻,而后回过来问温霓,“想出去逛逛吗?”
“你有时间吗?”温霓发着呆的眼睛,忽然之间亮了起来。
“有。”闻庭雪立刻合上了手上厚实的书,起身来牵温霓的手,“走吧。”
温霓欣然站起来,将手搭上他的手掌,“我要先去楼上拿把伞。”
“好,我在楼下等你。”
闻庭雪跟她一起下了楼,送她到了阁楼的楼梯口,接着折返回房间,也带上了伞。
北寂岛上的天气多变,现在只是丝丝缕缕雾气似的小雨,可是几分钟之后,可能就变成了滂沱的倾盆大雨。
温霓走下楼梯的时候,闻庭雪正站在阁楼前的走廊边,摊开掌心,接着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滴。
日落西下,新月初悬。
小院里没有开灯,半亮着的天空只有微弱的光落下,他的身子被宽松的白色t恤罩着,显得更加颀长与瘦削。
他仰着头,望着被小院的屋顶框住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霓放轻了脚步,木质楼梯发出的声响也低了几分。
“在看什么呢?”她走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闻庭雪这才回了神,“下来了?”
“怎么这么出神,连我下来都没听见?”温霓转过头,笑着注视着他。
“在看天。”闻庭雪如实地回答,“大概是最近太忙了,神经放松下来,就不自觉地开始发呆了。”
一手握着伞,温霓自然地用另一只手去牵他,“写完这次试验的论文,是不是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们的工作,哪有能停下来的时间。”闻庭雪摇着头,与她十指相扣。
在他要撑伞的时候,温霓拦住了他,换下他手里的黑色大伞,把油纸伞递给了他,“撑我的。上次下雨之后,就没再撑过了,要让伞润一润。”
“好。”闻庭雪撑开油纸伞,重新牵起她的手,与她漫步经过后院,往山林之间去。
“回到研究所,你是不是就会更忙了?”温霓穿了一双雨靴材质的凉鞋,路过水坑也不避让。
“嗯。”闻庭雪应声,“回去马上要出差一趟,有个邻省的研讨会要开。最近,叶老师的椎间盘又开始疼了,还有一个评审会去不了,需要我代。”
温霓轻叹了一口气,说:“总觉得回去了,我们的见面时间就会少很多。”
闻庭雪沉默了一下,道:“抱歉,我的工作太忙了。”
“为什么要道歉?我也要开始‘很忙很忙’的模式了。”温霓笑了一下,手里的伞随着她的话时不时点在地面上,在小水坑里掀起细微的涟漪,“我跟你说,一回去呢,我就要开始剪纪录片了,要赶在十月前弄完,然后领导看完肯定还要改好几遍,十月中旬市里的晚会上就要播了,没到最后一刻,领导都会不停地冒出新想法。接着呢,年末是最头疼的时候,又是要交各种表,又是要做晚会的。马上元旦晚会,春节晚会就来了,我们都要去帮忙。”
闻庭雪点着头,说:“看来回去之后,要见面得提早跟你预约时间才行。”
“真不是开玩笑。”温霓蹙眉道,“我们能凑在一起的时间,怕是不太多。”
“算了,你别回去了吧。”闻庭雪略带几分任性赌气地说。
温霓鲜少见他如此性情,便故意逗他,思索片刻后,郑重其事地说:“也不是不习惯。不过我不回去的话,工作怎么办?你养我啊?”
闻庭雪忽然顿足,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永远可以是你的后盾,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特别是我。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想和你一起前行,而不是做你的绊脚石。你的快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闻言,温霓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如果换做是别人,她或许会觉得这些话听着很假。
可是,说话的人是闻庭雪,所以,她丝毫不会怀疑。
她知道闻庭雪说的话并不是在敷衍,也不是在哄她。如果她真的决定辞职,他一定不会阻拦,而且会承担起照料她的责任。
“好。”温霓点点头,浅棕色的眸中蕴着暖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就像我选择你一样,坚定地选择我想要的一切。”
-
第二天,闻庭雪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的视频会议。
北寂岛上的信号不好,他没办法到处移动,只能待在灯塔里开会。
温霓也不矫情,请杜宏亮送她到渡口,自己一个人坐渡轮回了市区。
上岸之后,温霓要先回家放下行李,然后下午还得赶着回电视台。
回来前一晚,张霖霖就给温霓发了消息,询问她回来的时间,怕她太匆忙,干脆就说开车来接人,再送她回家,两人顺便可以一起在她家吃午饭。
渡轮抵达的时候,张霖霖已经到了,码头的位置不让久停,她给温霓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霓霓,上来了没有?”
温霓正好拉着行李箱走出大门,“我上来了,你停在哪里?”
张霖霖降下车窗,朝着对面挥了挥手,“对面路口的小巷子里,能看见吗?”
“嗯。”温霓举目,一辆熟悉的车就在前方,“我现在过来。”
今天风浪大,在船上被晃了几个小时,温霓感觉自己都快吐了,所以一上车就往后调了座椅。
“这么累?”张霖霖调侃地说,“是因为离开闻老师,心里太难过了吗?”
温霓不自觉地笑了,故意说:“对,好难过啊,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呢。”
“啧,是我自讨没趣了。”张霖霖恨很地说,,“你还是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到家了我喊你。”
温霓应了一声。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因此等车停下来,张霖霖还没开口,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霓霓,你先上去吧。”张霖霖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牛肉粉吗?叫外卖的话,估计送过来粉都涨了,我现在直接开车过去买好了,反正也不远。”
“也行。”温霓低下头解开安全带,“正好我先回家通通风,顺便收拾一下。家里闷着好几周,估计味道不好闻。”
“好呀,那我们一会儿见!”
……
温霓到家后,率先跑到每个房间里,打开窗户通风,而后将行李箱里要清洗的衣物扔进洗衣机里,把其他物品整理放回原位,最后才进浴室冲澡洗头。
等她吹干了头发出来,张霖霖还没过来,她决定先歇息一下。
温霓走到客厅的沙发边,整个人瘫了上去,陷进柔软之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虽然也舍不得在北寂岛的日子,但是总归是家里最令人放松。
躺了几分钟之后,她伸手在茶几上摸到手机,开始翻阅消息。
闻庭雪的信息发来了好几条。
【闻庭雪:到家了吗?】
【闻庭雪:到家记得跟我说一声。】
【闻庭雪:还没到吗?】
【闻庭雪:温霓?】
【闻庭雪:生气了?】
指尖轻轻在屏幕上滑动着,她看了一眼时间,他发来最早的那条大概是在她刚到家没多久,可是她忙忙碌碌地到处转着,也没顾上看手机。
温霓太累了,懒得打字,于是直接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低沉的嗓音却不似平日里那般沉稳,甚至有几分着急,“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现在才到家吗?”
“到家之后,就在收拾东西,刚刚才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温霓侧过身子,把手机放在脸的旁边,打趣地问,“着急了?”
听筒里,闻庭雪长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我以为你生气了,气我早上没送你。我在北寂岛上又脱不开身,想哄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温霓又说,“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你不是。”闻庭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我关心则乱。”
温霓轻声地笑,“闻老师,你不是一向冷静自持,克制隐忍吗?”
“现在不行了。”闻庭雪无奈地笑。
温霓故意问道:“怎么就不行了呢?”
“因为我有了软肋。”闻庭雪罕见地对她说了情话,“你是我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