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吴以诺和闻庭雪只要一对视,犹如暖锋与冷锋的正面交汇,分不清哪一方更占优势,但总归会有一场降雨即将来临。
温霓难以辨别这奇怪的氛围产生的原因,可是却知道在这个时候开口帮任意一方,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正当场面陷于尴尬之时,吴以诺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本不想接,可看到了来电显示,却不得不接起来。
“喂,李总。”
“我有点事出来了。”
“好……马上回现场……”
挂断电话,吴以诺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已熟悉彼此,工作的时候,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配合默契。
因而,温霓抢在吴以诺前面说:“师傅,你去吧,今晚的晚会市里领导都在,别耽误了正事。”
“你……”
“我真的没事,好好的呢。”温霓笑了笑,“等你忙完,再来看我吧。”
吴以诺深吸了一口气,“好,我送你下去。”
……
闻庭雪提着一袋子的药,先到停车场开车过来。
张霖霖站在温霓的左侧,小心地扶着她到急诊楼的门口。
温霓的右手和右腿都伤到了,吴以诺不敢碰,只能默默地立于她身旁。
很快,黑色的车缓缓在三人面前停下。
吴以诺开了后排的车门。
闻庭雪从车上下来,让张霖霖先扶住温霓,自己打开后排的左车门,坐进去挪到右边,在车里接过温霓,小心搀到车上。
等她坐好,才下了车,让出位置给张霖霖。
吴以诺轻轻替她关上车门。
温霓降下了车窗,跟他挥挥手,“师傅,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在凌晨的夜里,吴以诺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目送车辆驶离,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她。
身上的西装如同一身囚衣,束缚包裹着他,厚实的材质,饶是再大的风,也只能掀起分毫。
而他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沉重。
-
来过许多次了,闻庭雪熟练地将车子停在了温霓家楼下。
“张霖霖,你等一下,我先下。”闻庭雪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从车尾绕到右侧,开了后排的门,“小心。”
温霓轻抬右脚,让小腿悬空,而后撑着左手,缓慢地旋转身子,脚尖够地,接着踩实。
闻庭雪伸出手,张开手心,温霓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向着他的方向跳了一步。
张霖霖从另一边下了车,跑过来替她关好车门,想接闻庭雪的手,却听他说:“这样太慢了。”
在温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俯下了身子,“温霓,我要抱你了。”
温霓本想拒绝,其实跳着上楼也还好,不算太费劲。
闻庭雪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走到她的左侧,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绕过她的膝下,动作轻柔地抱起了她。
一时之间,温霓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局促地窝在他的怀里。
“手。”闻庭雪蓦地出声。
“什么?”温热的气息擦过温霓的额头,本来就难以思考的大脑罢工得更彻底了。
“左手挽上来。”闻庭雪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表情却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噢。”温霓将没受伤的左手举起来,慢慢绕到他的脖子后面。
这一晚,她又是打斗,又是着火的,身上的味道应该很臭。她怕他闻见,不敢放松,僵着身子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她的这些心思,闻庭雪无暇顾及,他只担心心跳得太厉害,被她发觉,于是迈开了脚步,走得很快。
他的步伐很稳,一点都不颠,只可惜两人各怀心思,都僵持着姿势,并不舒服。
张霖霖替温霓拎着被烧黑了一个角,沾满灰尘的托特包,比他们先一步进了大厅,按下电梯。
这个时段没什么住户上下楼,电梯径自奔向了一楼。
张霖霖用温霓包里的门禁卡在电梯的面板上感应了一下,楼层的按键纷纷解锁。
三人顺利地进了家门。
张霖霖开了客厅的灯,闻庭雪将温霓轻放在沙发上。
张霖霖说:“霓霓,你这样子应该也没法洗澡,能忍得住吗?”
闻庭雪听见洗澡这个话题,喉结不自觉地滑动,正欲坐下的动作顿住了,脚尖即刻转了方向,去厨房给烧水壶接水。
温霓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闻庭雪,在他走远后,才轻声说:“不行,晚上出了一身汗,夏天这么热,我都闻见身上的臭味了。”
张霖霖坐在她边上,凑近嗅了嗅,“哪有味道。”
温霓蹙眉,“你帮我到更衣室里拿一套睡衣,我用水擦一下身子吧。”
“好,那你等等。”张霖霖应声后,立刻起身去了更衣室。
开放式的厨房连通着客厅,张霖霖离开后,这偌大的空间突然之间就没了声响。
闻庭雪背着身子,双手撑在台面上,如同一座雕像似的,安静地等待面前烧水壶里的水沸腾。
蒸腾的热气随着“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从烧水壶的壶嘴里冒出来。
由于闻庭雪背对着她,温霓的视线便肆无忌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颀长挺拔的身姿,宽阔有力的肩膀,宛如夜月之下,荷塘中的一支洁白的荷,无暇而坚韧,任星星碎碎的光轻轻砸在他的叶子上,落进微风的睡眠,泛起粼粼的波光。
刚才她就是挽着这副身躯的脖子,攀着他的肩膀,被他抱上来的。
她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专注地端详他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他察觉了背后那道炙热的目光,温霓看见他的后颈迅速地氲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粉色。
“不要盯着我。”闻庭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温霓勾起唇角,“我没有。”
“……”闻庭雪微微掀起眼皮,面前的玻璃窗映着窗外的夜色,将她的笑意泄露得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