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宝塔山,滔滔延河水,还有位于宝塔山,哦,现在叫嘉岭山西面,紧依着延水的肤施县城,仿佛是一副充满历史沧桑感的画卷,展现在了武好古的眼前。
在近三十天的行军之后,武好古终于在大宋建中靖国三年十一月十二这一天,抵达了延安。
宝塔山、延河水、延安城,还有充满陕北风情的窑洞,还有大片大片的土黄色的山岭,全都一一出现在了武好古的眼中。
真是很熟悉的感觉啊!
可惜在宝塔山下迎接武好古的,并不是一群艰苦朴素,而又斗志昂扬,一心想要挽救民族于危亡的革命者,而是太尉高俅和御前三直的几个主官。
因为之前在湟州和鄯州立下的功劳,高太尉的武阶官已经升到了正七品的皇城使,同时还有了一个遥郡官,潮州刺史。
高俅还得到了新的职官,知鄜州事。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被调离西北军前,而是以武官知缘边军、州事。在西北的将官中,担任知州事和知军事的还是很有一些的。
而和高俅一块儿统军的王禀、杨可世也都得到了超迁,阶官都升到了从七品供备库使,还加了宣赞舍人的合职。职官则升到了殿前御马直都虞侯和御龙猛士直都虞侯——诸直都虞侯比诸直指挥使更高一级,不过之前御马直和猛士直没有配属都虞侯,是以指挥使为本直主官。所以两人的职官实际上没有发生变化。
另外,杨可世的兄弟杨可弼也升到了从八品的东头供奉官。不过他并没有继续留在殿前御马直,而是被高俅带去了鄜州当了兵马钤辖。不过他现在还没有上任(高俅也没上任),所以和高俅一块儿在宝塔山脚下迎接武好古一行。
御前两直的军营并不在肤施城内,当然也不是在宝塔山上,而是在延水北岸一字排开,从王家坪一直摆到米家沟,展开了十好几里。
在寒暄了一阵之后,高俅便带领着武好古一行好几千人,浩浩荡荡的向三直大军的驻地而去。
而童贯则先行告辞,往肤施城内的经略安抚使司去了——他现在的职官是监鄜延军,自然要先去肤施城内和陶节夫见面了。
和童贯分别之后,武好古便和高俅并辔而进。
“大郎,你怎地答应来鄜延路带兵了?这兵可不容易带啊!如果不是被钟傅搅和了还好,现在可是不行了……”
“怎么会不行?某家可是带足了房契的。”
“锐气终究是泄了!况且你把房契给了他们,他们也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再指望他们和以前一样拼命是不可能了。兴许那千把没凑够脑袋的还肯拼,但是大部分人不行了……本来还想搞点别的激励,可是官家都不许可,只能按照寻常禁军的规矩给赏钱和官身。不过官身卡得太紧,不容易得,只能给钱了,可钱又给不多。”
高俅自己也有点泄气的样子,他本来还想搞个类似军功爵的“激励套餐”,可是赵佶却不怎么有兴趣——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上书指责朝廷“重武轻文”了,如果再出个军功爵,反弹恐怕太厉害了。
况且大宋行的还是以文御武的祖制,并不是要走秦汉隋唐的老路。要不然也别让陶节夫和钟傅两个文官督军,直接派出武官做大将军岂不是更好?
另外,赵佶也觉得高俅给房奴兵们的奖励太丰厚了!价值1000万的房产啊!就这么给出去了,赵佶心在大也疼啊!所以在武好古离开开封府前,赵佶就下令取消了“脑袋换房”的激励办法,只是给最初的猛士和骑士开了个小口子……也仅仅是凑齐一套房而已。
没有了开封府的房子做奖品,房奴兵的战斗力当然要大打一个折扣了!
所以在高俅看来,武好古是接了一个大大的黑锅了。
武好古却淡淡一笑:“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稍差一点也无妨啊,不是还有战兵的内卫直?人数上可比之前多了太多了。光是战兵就超过人了……那么多人,怎么会不能战?”
“人多管甚用?都是些只能扛锄头的府兵。”
“府兵怎么了?”武好古道,“隋唐不也靠府兵打过蛮夷?”
“嗨,怎么能和隋唐比?”高俅连连摇头,“那些府兵就是群庄稼汉,鄜延路帅司还给他们配了不少农具,也没给多少兵器,俨然就是把他们当成屯田的农夫兵了。”
“无妨,”武好古笑道,“兵器已经带来了!一万根长枪,一万柄直刀,还有一万领铠甲。”
武好古不是空身而来的,而是带着浩浩荡荡的骡马大车。要不然也不会走了开30天才赶到延安府了。
“有兵器也无用……”高俅还是摇头,“有将校吗?鄜延路配给的就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军,混混日子还行,可撑不起2万大军。”
“将校有啊!”武好古点头道,“高大哥莫忘了昔日枢密院兵学司的500人,可大多在殿前御马直里面充骑士呢!现在还有三四个月时间,足够调教出20个长枪兵指挥了。”
“是啊……”高俅一愣,“怎把他们给忘记了?500个将校啊!大郎,还是你心思细密!”
“所以有的打啊!”武好古笑着指指身后,“还带来了不少好手……高大哥,也给你一些带去鄜州吧。”
“也好!”高俅就在马背上拱拱手,“那就多谢了。”
……
“二哥儿,这位是萧合达,大辽上国派了帮着咱们的大将。”
同一时间,大白高国的皇帝嵬名乾顺正在自己的皇宫里面,将一位脸盘很大,眼睛却很细的大汉介绍给从秦王川城返回的晋王察哥。
“下官拜见大王!”名叫萧合达的汉子向察哥行礼,他今年还不到30岁,声音洪亮,能说一口流利的党项话。
乾顺笑着:“萧卿现在是我大白高国的人了……他是成安公主的陪臣。”
成安公主名叫耶律南仙,是辽国的宗室女子,不久之前被耶律延禧封为成安公主,准备嫁给嵬名乾顺为后。现在公主还在辽国上京,耶律延禧却把作为陪臣的萧合达派到了西夏。
“萧卿还给咱们带来个好消息。”乾顺又道,“宋人的大将高俅被解职了,又派了个只会画画做买卖的武好古来当劳什子御前三直的都虞侯。”
高俅恐怕再也不会被人看成只会蹴鞠的奸臣了,而是要被人当成武力值爆棚的名将了!
“武好古?”察哥一愣,“听说过这个人……那个界河商市是不是他建起来的?”
“对,就是此人。”萧合达道,“此人还是有点治理之才的,如果用做州郡太守应该是个好官。可惜宋国君王有点儿糊涂,竟然派他指挥大军。”
“东朝的皇帝糊涂?”察哥可是亲眼见过“天可汗赵佶”的,而且还被赵佶“亲训”的精兵打败了,所以多少有点儿心虚。
萧合达却眯着眼睛:“大王,某家见过那个武好古……就在界河商市的元老院里。”
萧合达原来以元老代理的名义和武好古见过面!他自然也在界河商市呆过一阵子了。
“元老院?”察哥不大明白,“这是个甚衙门?”
“这是个……是个共和的衙门。”
“共和?”察哥更糊涂了。
“共和就是一城大事儿由元老公议而定,”萧合达道,“是挺奇怪的……不过效果还不错,倒也把界河商市给搞起来了。
只是这人根本不知兵,也不是将门出身,带兵打仗肯定是不行的。御前两直到了他的手中,再也不会如之前那么犀利了。”
“如果真能如此就好了。”察哥低声说。
御前两直(现在是三直了)毫无疑问是可怕的对手!如果没有他们,湟州、鄯州是绝不可能那么快就陷落的。
“那萧将军有何破敌良策吗?”察哥这时又问。
萧合达笑着说:“倒是有那么一点儿谋划。”
察哥道:“不妨说来听听。”
萧合达说:“眼下的情形固然是敌强我弱,但是咱们毕竟是马背上的兵马,便是处在下风也不能将拿手的本事完全丢了……咱们还是应该发挥马军的长处,往来奔突,攻其薄弱。哪怕打不赢,也能将宋军的力量分散,使之不能集中兵力长驱猛进。”
“萧将军的意思是,咱们要主动入侵东朝的境内?”
“对!”萧合达说,“去抢,去杀,去烧……这才是咱们马背男儿应该干的!那种没有收获的阵仗,可不是咱们的上策!”
察哥轻轻点头,他之前的确有点保守了。诱敌深入,后退决战的策略固然是稳妥的。但这也让敌人可以突入大白高国境内烧杀,而且还要承受坚壁清野的痛苦,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打法即便胜利了也没有多少战利品。
等于是亏本打仗!而现在的大白高国可还没从小梁太后当政时期的连年征战中缓过劲儿,可以说是百业凋零,要是再打一场有损无补的苦战,只怕赢了也是一场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