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牧云心知,从之前虚竹抵挡萧远山时的反应就可看出,虚竹应该是已经修练了易筋经,若非他稍微抵挡了萧远山一下,以萧远山的武功,又是突然出手,根本就不会给少林众僧以拦截的机会。
只是虚竹修练易筋经的时间毕竟尚短,与萧远山武功相差太大,终究还是免不了被萧远山擒得拿住。
众人眼见虚竹被萧远山提在手中,直挺挺的一动不动,显然已是被封住了穴道。少林众高僧一齐向着萧远山怒目而视,却终究没敢上前抢人。
其实此时在场的少林派玄字辈僧人足有数十人之多,其中有近乎一半都已经臻入先天化境,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剩下的也都是逼近先天的准一流高手,如果一起出手,便是萧远山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
然而如今虚竹被萧远山抓了人质,少林众僧投鼠忌器,却是不好动手了。虽说虚竹只是少林寺中一个普通僧人,并非什么紧要人物,但少林众僧都是深研佛法,慈悲为怀,自然不肯只为拿下萧远山便罔顾了他的性命。
眼见萧远山忽然出手抓一个少林僧人为质,萧峰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沉声问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还请把这位小师父放了。”
虽然少林寺污蔑于他,但萧峰自幼长于少室山下,又得玄苦大师悉心教导传授武艺,于少林派的感情颇深,虽然明知萧远山武功高强,又说与他大有渊源,可面对此情形,他还是忍不住仗义出头。
萧远山道:“他们少林僧人污蔑你,将你视若仇敌,你又何必他们说话?”
萧峰道:“在下授业恩师乃是少林玄苦大师,少林派于我有传道授业之德,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前辈此举,在下实难袖手旁观。”
“糊涂!他少林派于你有什么恩德?跟你有仇才对!要我说他们少林寺的这些和尚一个个都该杀,我就先从这个小和尚杀起。”
说着话就见萧远山把手移到了虚竹的脖颈上,似乎就要下手捏断他的脖子。
“施主手下留情!”“前辈且慢!”“放开我儿子!”
三声呼喝几乎同时响起,头一句是玄慈方丈所说,第二句是萧峰说的,第三句却是个尖锐的女子声音!
接着就见一个身穿绿衫的中年女子从人群中猛然蹿出,一阵风似的冲向了萧远山:“不许伤害我的儿子!”
“你要给你就是。”
眼见那女子冲出,萧远山的闪过一抹计谋得逞之色,当即便将手中的虚竹往前一推。内力一吐间便将虚竹身上封闭的穴道解开。推着他向那女子冲去。
这时候众人已经看清。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中年女子也就在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姣好,只是在左右脸颊上各有三条血痕,群雄中不少人已经将这女子认了出来。正是四大恶人中的排名第二的“无恶不作”叶二娘。
群雄不禁大为惊奇,叶二娘行凶江湖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她有家室,更没听说过有儿子,怎会叫这个年轻的少林僧人为儿子?
虚竹被萧远山推得一个踉跄,还没等站稳,便觉自己已被揽进了一个女子的怀抱之中,不禁又羞又惊,抬头看时。才发现这女子赫然就是大半年前与他相识,并对他极为照顾的那位女施主,不由得手足无措,羞急说道:“阿弥陀佛,叶……叶施主。你快放开我。”
孰料叶二娘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紧紧地搂着虚竹,泪落如雨,口中直叫:“我苦命的孩儿。”
眼见叶二娘说什么不松开,虚竹只觉臊得脸上发热,忙用力在叶二娘的身上一推,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
叶二娘浑没防备,被虚竹挣脱之下不禁微微一怔,不过随即便要再次去抱虚竹。
虚竹吃了一惊,急忙一纵身向后飘开数尺,说道:“叶施主,你……你干什么?”
“我……我的儿啊,为娘这么多年都想死你了!”叶二娘全身发颤地叫道,张开双臂,还要去搂抱虚竹。
虚竹忙又一闪身,叶二娘便抱了个空。
这时众人也都发现了,虚竹这个小和尚的武功竟然颇为不弱,叶二娘怎么说也是江湖中凶名赫赫的人物,一身武功甚为了得,轻功也相当不俗,即便是心情激动之下乱了方寸,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躲得开的。
叶二娘接连抱了几次,都给虚竹躲开,不禁泪眼模糊,如痴如狂地叫道:“儿啊,你怎么不认你娘了?”
虚竹骤然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你……你是我娘?”
叶二娘叫道:“儿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的背上、两边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个香疤?”
萧远山忽然说道:“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说着话只见他伸手向着虚竹虚空一抓,便似一只无形手掌抓摄而出,虚竹身上的僧袍“嗤啦”一声便被撕去,白皙健壮的上半身顿时袒露出来。
众人齐向虚竹背上瞧去,只见他腰背之间整整齐齐的烧着九点香疤。僧人受戒,香疤都是烧在头顶,不想这虚竹除了头顶的香疤之外,背上也有香疤。背上的疤痕大如铜钱,显然是在他幼年时所烧炙,随着身子长大,香疤也渐渐增大,此时看来,已非十分圆整了。既然背上真有香疤,那想必屁股上也是错不了的。
虚竹浑身震颤,衣袍被人撕去都是浑然不觉。
他的背上和双股之上确是各有九个香疤,自幼便是如此,从来不知来历,也羞于向旁人启齿。有时沐浴之际见到,还道自己与佛门有缘,天然生就,因而更坚了向慕佛法之心。
这时徒然听到叶二娘的话,当真有如在耳边响起了一个霹雳,颤声道:“是,是!我……我背上和两边屁股上是各有九点香疤,是你……是娘……是你给我烧的?”
叶二娘放声大哭,叫道:“是啊,是啊!若不是我给你烧的,我怎么知道?我……我找到儿子了,终于找到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叶二娘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抚虚竹的面颊。
虚竹也不再避让,任由她抱在怀里。他自幼无爹无娘,只知是寺中僧侣所收养的一个孤儿,他背心和屁股上烧有香疤,这隐秘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叶二娘居然也能知悉,哪里还有假的?突然间领略到了生平所未尝的慈母之爱,眼泪涔涔而下,叫道:“娘……娘,你是我娘!”
这件事突如其来,旁观众人无不大奇,但见二人相拥而泣,又悲又喜,一个舐犊情深,一个至诚孺慕,群雄之中,也有不少人为之鼻酸。
凌牧云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场中的叶二娘和虚竹母子,又看了看一旁的萧远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叶二娘道:“孩子,你今年二十四岁,这二十四年来,我白天也想你,黑夜也想念你,我气不过人家有儿子,我自己儿子却给天杀的贼子偷去了。我……我只好去偷人家的儿子,可…可是……别人的儿子,哪有自己亲生的好?”
众人这才恍然,怪不得叶二娘从前老去偷别人家的孩子来,玩儿过之后掐死,原来大家还以为她是天生残忍,这时才知,原来是她的自家孩子被人偷去,伤心难过之下心性大变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