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掷地有声道：“不，楚国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强国？秦国才是！而且，燕王连横抗楚成功之后，四国联军攻楚，楚王就是曾经的齐湣王，现在的楚国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齐国。所以当今的秦王就像当年的宣太后一样，最是积极连横抗楚，甚至出兵达到了三十万！这是不灭楚国不罢休啊。”
燕武成王恍然大悟：“你是说楚国无论是不是天下第一强国，秦国都会把楚国打下去，因为楚国威胁到了秦国的地位。而本王就很愚蠢，提出连横抗楚，实质上是正好帮了秦王？最后楚国就会变成了齐国一样，被秦国覆灭？”
范雎：“燕武成王切莫妄自菲薄，楚国覆灭与燕王何干？只是如今天下五国，楚国若覆灭，秦国就将不再有人牵制，试问燕王，秦国要覆灭燕国之时，赵国和魏国可以抵抗秦弩神弓吗？”
燕武成王感觉自己当初头脑发热搞个连横抗楚好像是个错误啊。
秦国要灭燕国之时，要去期待赵国和魏国相救？
那还不如期待匈奴救燕呢。
燕武成王：“无论如何，现在楚国灭齐，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国。既然本王已经做了连横长，自然就要积极连横抗楚。目的不是灭楚，是要削楚。”
范雎强调道：“燕国和楚国，一北一南，正是牵制其他三国的最佳合作伙伴啊！而且，燕王要削楚，其他三国恐怕要灭楚啊。唇亡齿寒，燕国应当与楚国合纵一心，方能二国并存于世。”
不能让燕王这样被范雎带着走。
蔺相如这时候说道：“应侯，楚国强盛，灭齐之后，与燕国已经接壤，跨过黄河就能到达燕国。楚国实力，燕国自愧不如，绝对无法抵挡楚国灭燕。秦国与燕国中间有赵国和魏国，秦国若要灭燕国，发兵当先灭魏国和赵国，燕国岂会袖手旁观看魏赵而亡？只有我燕王救魏赵，岂有魏赵救燕？所以燕国期待魏赵相救，实在无稽之谈。”
燕武成王大惊：“幸得上卿提醒！确实如此，楚国比秦国对燕国的威胁已经达到了灭国之境。本王不可能允许这样的楚国存在！”
范雎冷笑：“蔺上卿只看到了楚国灭齐，难道没有看到秦国收韩国吗？楚国灭齐，那也是举国之力，经过耗损无数国力，损兵折将死伤无数，才堪堪拿下齐国。如今楚国已经是苟延残喘存活于世。而秦国呢？只是经过简单的外交，不费一兵一卒，不耗损一米一粟，就吞并了中原最肥沃的韩国。试问，当今天下孰强孰弱？”
燕武成王：“唉，本王连横抗楚之时，并未知晓韩国降秦。如今算来，恐怕秦国在韩国之地站稳脚跟之后，楚国都要暂避锋芒。”
范雎：“秦国得韩地，未来天下大势自然也就是如此。楚国岂能不暂避锋芒？燕王英明神武，行军作战能力一绝，匈奴闻声色变。此次四国联军征楚由燕王为连横长，楚国岂有不灭之理？楚国一灭，秦国锋芒直指魏赵燕三国，到时候后，燕国又如何暂避秦国锋芒呢？”
燕武成王：“确实如此，秦国收韩地之后，恐怕无人能挡了。燕国与楚国合纵抗秦，方是良道。”
蔺相如提醒：“齐国当初就是楚国的盟友。”
燕武成王大惊：“幸得上卿提醒，万万不能与楚国合纵！”
范雎无奈，尴尬而不失优雅地微笑。
接着燕武成王又苦恼了：“又不能合纵抗秦，又不能连横抗楚，难道任由这两个强国吞并天下吗？”
范雎道：“周亡而国书不存，我王伐齐，应运天道，稷下学宫祭酒荀子都承认。当年我楚王迁降入倭之后，说烧毁战楼船，就直接烧毁。我王岂能是言而无信的君王？我楚国君王有道，符合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我王无诚信，天下之民又何苦倾心？秦王才是无诚信之人！我王祖父楚怀王，可是秦王生生困死于咸阳啊！难道燕王想成为第二个楚怀王不成？”
燕武成王左右为难：“楚王符合不符合天道不说，但是肯定不符合人道。而秦王毫无诚信天下又俱知……楚王无人道，秦王无诚信……这两个家伙都不可信啊！上卿，本王欲要如何是好？”
蔺相如苦涩：臣子只有形势分析权、大势建议权、走势理顺权，但是臣子就是没有决策权啊！
蔺相如的急智非常了得，说道：“秦楚两国都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国，只有两个强国两败俱伤，方能燕国无忧。”
范雎怒视蔺相如，可是却无法反驳。
燕武成王双眼一亮：“既然如此，四国联军连横抗楚，秦国打头阵！”
范雎冷冷一笑：“那我楚国不如与秦国共享天下！秦王想来应该是答应的。楚国攻燕，秦国攻魏，然后再瓜分赵国。燕王以为如何？”
燕武成王哈哈大笑：“楚王羞辱秦王养假子已至于天下俱知，种下的秦楚之仇深若苦海，秦楚又怎么可能结成盟友？应侯，你就不要吓唬本王了。”
范雎：“相比于楚国对秦国的羞辱，燕国对秦国的羞辱更强烈吧？当年秦王嬴稷为太子时，质于燕国蓟都，宣太后芈月对昌国君乐毅暗生情愫。宣太后当着太子嬴稷之面，与乐毅苟合。太子嬴稷回秦国，当了秦王至今。试问，乐毅当年五国联军灭齐之时，当今秦王可对乐毅有何怨言？没有！不仅没有怨言，秦国还是最积极灭齐的那个！”
范雎这冲击力不可谓不强。
就像现代人常常骂人“操**你女马的**逼”一样，侮辱性够强吧？
乐毅是君子，不骂人，可是却是实实在在把骂人的话，做成了现实的事。
侮辱性强得更是没边了。
可是秦昭襄王依然为了秦国的崛起，直接无条件帮乐毅灭了当时天下第一强国的齐国，使复国后的齐国沦落成末流之国。
如今楚王熊完只是让秦昭襄王养了三年假子而已，这可比不上乐毅当年当着他的面睡他母亲之举。
试问这样的秦王，你怕不怕？
乐毅和宣太后的事，就在燕国，燕武成王岂能不知？
燕武成王脸色变了，一会青，一会白，阴沉不定。
蔺相如暗中叹气：当初燕武成王脑子发热要连横抗楚之时，就不听人劝，现在为难了吧？
蔺相如又是新归燕国不久，规劝燕王要有度，否则就会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真是太难了。
现在他已经违心帮着燕王完成了连横抗楚之壮举，蔺相如就在考虑着要不要跟随范雎去楚国。
少年楚王的行事风格，实在太合蔺相如的心意了。
当初燕王从赵王手中救蔺相如，蔺相如就想着报答之后离开。
也许现在就是时候了吧。
嗯？
老伙计廉颇好像现在不能走。
蔺相如又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