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仙鹤观出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太阳已经升起,温度也升高了。泥土里的水分还没有完全蒸发,小路还是有些泥泞。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心里迷茫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谢一航死了,我该去哪儿?
谢一航死了,我能去哪儿?
马上要到山脚下的岔路口处,我见到了不少的人往山上走。不过他们和我下山的方向完全相反,他们是往玉峰山南面去的。上山的人大部分带着香烛供品,看样子是来祭拜的……一次能来这么多人,南面的寺庙香火确实是很不错。
寺庙修建的位置不高,我站在岔路口处仰头就能看到寺庙的瓦顶。整个寺庙上层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青烟,许久许久都不曾散去。那烟圈的形状是说不出的诡异,即便有阳光照着,还是感觉不出温暖。
“我让你早点来你不早点来。”一个路过我身边的女孩子不停的抱怨着她老公,“现在都八点多了,等排上就不一定几点了……你看看,人家来早的都已经祭拜完下山了。”
女孩子的老公比较胖,爬了几步他就累的不停喘气。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他气喘吁吁的看着站在路口发呆的我,问:“小姐,上面人多不多?”
“肯定多啊!”没等我回话,女孩子就拉着她老公继续往上爬,“你自己看,这台阶都快上不去了。”
我顺着女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山间的石阶已经被求神拜佛的人站满了。感觉到一丝丝怪异,我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小姐,你以前来过这儿吗?”女孩子的老公很喜欢搭话,他又问我说,“这儿灵不灵?我是朋友介绍来的,他说这里超级灵的!”
寺庙灵不灵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看出,这里非常的古怪。
玉峰山不算是风水好的地方,事实上,玉峰山的风水非常的差劲。它的北坡平缓,南坡却非常的陡峭。和城区的建造配起来,就形成了青龙折腰加剑斩青龙的格局,非常不利于经济的发展和居民生子。
仙鹤观修建在北坡离山顶不到两千米的地方,它的位置正好在青龙的腰处,算是替青龙挡了一剑。正是因为有仙鹤观,城区和玉峰山的风水才能够和谐。可新建的寺庙位置打乱了这一切,风水上又形成了新的格局。
白虎开口加白虎抬头……主大凶,血光之灾,尤其不利妇女和孩子。
我没有回答女孩子老公的话,而是问他们:“你们两个是来求子的吧?”
“是啊!是啊!”女孩子老公连连点头,笑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多什么,只是建议他们:“去北坡的仙鹤观去求吧!这间寺庙不适合你们求子。”
“走了!”女孩子有点不高兴,她拉着老公就要走,“我们快点去祭拜吧!再磨蹭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女孩子和她的老公离开了,我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想再劝说两句,话却说不出口了。一直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混杂在人群里,我才再次往山下走。
我回了家,回了谢一航的家。
谢一航生前立过遗嘱,如果他要是死了,这处房产就捐给慈善机构。我舍不得这套房子给别人,自己出钱把它买了下来。公寓的每个角落,似乎都有谢一航残存的气息。我总能感觉到他在客厅里,他在卧室里,他在浴室里,他在厨房里……只是,他从不在我的梦里。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思念的越强烈,夜里梦的就会越真切。有些人死后留恋人间,偶尔会给活着的亲人托梦。可谢一航死了之后,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
真的,是一次都没有。
每天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在窗台前发呆,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化,我的内心平静又麻木。徐天戈会为我送来一日三餐,隔上个三五天,他会给我打扫一次。偶尔他会问我些驱鬼方面的事儿,相对来说都是比较基础的。
窗台外的景色特别的固定,不是阴天晴天就是雨天。我就这样呆坐着,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日子过去了几天,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雪……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谢一航。
我梦到了谢一航,我们两个是在一艘破旧的海船上。梦境非常真实,我甚至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海船上不仅有我和谢一航,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这些人和谢一航一样,他们全都脸上带伤,穿的也十分破旧。船舱里阴气森森,就算点了灯,许多角落里却还是很难看清。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在梦里我问谢一航,可他像听不到我的话似的,眼神始终目视着前方。我又和他说了一些话,他始终没有理会我。船舱里的其他人和谢一航一样,他们全都保持着沉默。
无声的恐惧在船舱里蔓延,就连我都被感染了。
我试着去握住谢一航的手,他掌心冷的像冰,硬的如铁。我能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却不知这恐惧是为何。走了似乎很久很久,船忽然停下了。船舱口的门打开了,逆光处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话,我却没有听清楚。不过那个男人的话说完,有几个人从船舱里站了起来。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他们一起走出了船舱,慢慢消失不见了……忽然间,谢一航握着我的手用力了!
谢一航紧紧的攥住我的手,在梦里我都能感觉到清晰的疼痛。疼的刺骨,疼的钻心,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要断掉一般。我疼的想要大喊,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我试着想要去松开谢一航的手,他反而握的更紧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不停的问着谢一航,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有什么要告诉我?
谢一航不说话,他转头看向了我。
梦里的谢一航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但是他的脸色却是铁青的。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他的眼眶凹陷,形如枯槁。在黑暗暗的船舱里,他愣愣的看着我。我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可很明显的,我看到他的嘴唇蠕动了。
惠惠,救我。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小心方圆。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